“你们终于来了。”端坐在天玑门藏书阁的上方,道心背对着来人,声音出口依旧是一派宗师的淡然腔调。
“师父你受伤了。”九曜抬头看着已经一片血红的天空,残风吹起他的袖摆,看不清他的神色。
睁开眼睛,道心站起转过身来,眼睛落在萧愿的身上,“我用缚魂之法养了你两百年,期间无数次想将你锻造成人型却从未成功,没想到想要看见你,是这个代价。”
感受到道心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萧愿只是低着头拢了衣袖,眼睫低垂,没有回答。
看够了萧愿,道心又将视线放在九曜和十七的身上,“想我勤学苦修了近四百年,法术虽高你们,这灵气天资却比仅仅修行了不到二十年的你们还少,这真真是个笑话!”一抹不甘和嫉妒出现在道心的脸上,矛盾而又狰狞。
十七看着道心脸上蜿蜒的黑线,心下一惊,眼内纠结挣扎了很久,最终只剩下释然。
“师弟们呢?”虽已由心魔所控,但所幸并没有丧失理智,“你想到得到什么?师父,这二十年来我一直敬你,还请师父也要自重。”
“呵,九曜,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这个掌门了!”道心脸上的黑线颜色越发的深重,结界收缩的速度也变快,而以所站的藏书阁为中心,所有的树木开始枯萎,地面也开始冒出丝丝黑气。
“师兄!这里好像混入了其他的气息。”
“至阴之气,怕是地底的那些。”
十七在心底传声给九曜,冷不防听见一个清越的女生,不由的一震。“你怎么听到我和师兄传声的?!”
“以你们现在的修为,放在我几万年修为的眼中,好像根本不够看的啊,哥哥。”萧愿最后两个字咬的极重,要是常人听见不免会感觉有些讥讽的意思,但不知是十七心胸旷达还是早已习以为常愣是没所想。
九曜转头看了萧愿一眼,后者感受到后转过头,没有任何遮掩的朝着九曜一笑。
不似开始五家村的僵硬木讷,搜魂里的爽朗大方,现在的笑带着沉静沧桑颇有些无奈清苦的味道。
九曜双眉微蹙,再次看了眼变成深红色的天空,好似不忍的闭了下眼睛。
“九曜,十七!现在的你们是我瓮中之鳖!就等着被我吸干,为我所用吧!”一股夹杂着法力和魔气的黑色攻击直直朝这边射来,快到面前之时顿时分向两边,一边射向九曜一边射向十七。
九曜站在原地姿势不变,一抹银白色的光芒从他的身后快速的射出,如果细细看,会发现这抹白光周围包裹着细细的银光。两下攻击相碰,道心黑色的攻击仿佛有生命的被高温烤熟了一般,霎那间变成了灰。
道心并起两根手指,往后一缩,原本散成灰的攻击在各自飘散的地方重新凝聚,每一抹灰点都伸缩成原本的攻击,将困在中间的九曜团团围住。
十七本来站在九曜的边上,看见九曜被围住想出手帮忙,可那攻向十七的攻击已经到了十七的眼前。有些恼怒的皱眉,冰蓝色的镇魔焰祭出,黑色攻击就像是瞬间进入冰中一般,在半空不动了。
“你小子长进了不少。”道心左手维持动作不便,右手也并起两指往上一提,被冰冻在半空的攻击周围弥漫出黑气,逐渐的蚕食着镇魔焰,很快就找到破冰处,速度更快的向十七攻去。
站在九曜和十七的身后,萧愿瞳孔深处的红色渐渐变成漂亮的深红色,刚想要出手,便看见九曜和十七身法相同的腾空向上而起,身形极快的变成银白和冰蓝色的光线向道心直射而出。
嘴角勾了勾,原本快要击中道心的攻击在他身后消去。深红色的眼眸一转,被九曜和十七抛在身后的攻击,就像是被吸干了支撑的法力似的,瞬间没有了踪迹。
主人,哥哥。就算不能和你们一起并肩作战,我也会永远的站在你们身后,保护和支持你们。
即使你们身在天庭,而我,身处炼狱……
道心看见攻向自己的两个徒弟,神情逐渐癫狂,“哈哈哈哈,他们都说是我教导有方,才让如今的天玑门能人辈出,镇八方妖兽,保江山安宁!可是他们哪里知道,我是和魔鬼做了交易才当上了这个傀儡似的掌门!是得人命令才找到你们带回!我苦苦修炼了四百年,连本命法术都没有,而你们,只是刚入门不到几年,皆已找到!还在我的面前时时拿来炫耀和刺激我!!我恨,我好恨啊!”
道心的话音刚落,血红的泪便顺着脸颊流下,而那还剩一些清明的灵台已经完全变成了黑暗。
没有自己意识准则的躯体,与行尸走肉无异。
地府。
“阎王大人,道心已经被心魔蚕食,计划被迫中断,现在该如何行事,还请大人明示!”
“我还是真是低估了天道,卷入搜魂中居然可以带出肉身……不过计划既然提前,那也省去了不少麻烦。传我的命令,带我们的萧愿大人,回家!”
。
“去死吧!”抬手接住九曜和十七的攻击,道心诡异一笑。
察觉到不对,九曜和十七准备收力退回,却发现身体已经被道心吸住,身形不可动弹。而此刻,整座天玑门已经没有了生机,从地底冒出的黑丝不知何时已经逐渐成型,变成一个个狰狞的人型向九曜一行人袭来。
“道心!你是一派掌门,就算是针对我们,也不必对其他的师弟动手!他们毕竟是天玑门人,你也是天玑掌门!”
“他们?”道心轻蔑一笑,“这座山是因为你们而存在,这些人是因为你们才出现,而我这个掌门……居然是因为你们当上的!哈哈哈,你说多可笑!多可笑!”
“师兄,师父是不是已经疯了?!他究竟在说什么?”十七虽然已经察觉出不对,但对于道心这种没头没尾的话还是困惑。
没有回答十七的问题,九曜看着已经逼近的鬼魂沉声说道,“十七,先不要乱了阵脚!道心毕竟有几百年的修为,现如今被心魔所控更是厉害几倍不止!小心应对方为良策!”
看见十七渐渐恢复状态,不再被情绪左右,九曜心中稍定,只见他转头看向身后的萧愿,“萧愿,拜托你了!”
一袭红裙的萧愿听完九曜的话,站直了身体,向九曜礼数周全的行了一礼,“遵命,主人……”
伴着萧愿清冷语音的,是无数冤魂被撕碎的尖叫声。
从九曜的视线望去,一身红衣的萧愿站在血红的结界之下,身后是破碎的黑色冤魂,真真像从炼狱走出的执念甚重的魔鬼。
美丽却是致命的存在……
“尔等,岂敢动他们?!”讥讽的勾起唇角,“焚焰!”
红色的火焰,像是红绸一般,却带着足以切金断玉的炙热锋利将十七和九曜围在其中,以他们为中心,开始向外以横扫千军的磅礴气势而出。
道心,首当其冲。
看见自己的身体被撕碎,原本该是很快的动作,不知为何,却有些长,长到道心看见了自己可笑的一生……
他出生的年代不好,正值战乱,国家更迭之际,天玑门能人辈出,而他除了锻造之术,其他根本无法拿的出手,一直生活在自卑和师兄们的光辉之下。
可是有一天,他开始转运了!因为师父即将圆寂,地域里的神仙找到自己,只要听从他们三件事情,便可以助他成仙,那时候的道心,动摇了。契约达成,天玑门的优秀师兄弟在一夜之间受到了不明敌人的重创,一瞬间人丁凋零,而道心也终于被掌门发现,临危受命,成了天玑门的掌门。
虽然壳在,人不在,道心不在乎,他是要成仙的,要那么多门人做什么?很快,地府的事情来了,找到天赋极佳的九曜和十七,收他们做徒弟,不难;养着萧愿的残魂,不难。可这些人,却个个天赋异禀,短短十几年就可以得到别人上百年的修为,还练出了天生的灵法,每次回来都在他的面前炫耀求他指点?!
他恨啊!
他想了那么多方法想要重塑萧愿的肉身,两百年了都没有完成,可是他们只是去了不到一柱香的搜魂,出来时萧愿就活生生站在他的面前,这如何让他再被他们羞辱!他不甘心,不甘心!
可现在看着碎去的身体,他依旧无能为力……
一切尘埃落地,皆成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