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黑而又最冷的时间,仍然熟睡中的人突然被一下撞击的声音惊醒,虽然声音不大,但却无比清脆、刺耳。
他们半坐在床上,朝着他掉下去的地方望去,只听见缓缓抽泣的声音。
年龄稍微大一点的伙计问他:“怎么样?白天你把门口的那张桌子搬过来,放你床边。”然后重新躺在了床上。
而他对着摔伤的膝盖轻轻地吹了几下,然后扶着床慢慢躺下,止不住的泪水仍然溢出眼眶。
当他想起文文曾经对着他的手吹气,然后给他贴上创可贴的时候,他哭得更伤心了。
从床上掉下来之前,他做了一场梦,梦里的他正充满恐惧地跪在角落里无助的哭泣。
眼前站着的人凶神恶煞地说着最让人难听的话,也不断地辱骂,脸上一阵阵火辣辣地疼痛,朝着身上的拳脚也是铺天盖地。
梦里还有一个5岁的女孩,平常总是找他一起玩,也总是让他抱自己,这天早晨她又去找他玩了,而在去二楼之前,她的妈妈给她脱掉了上衣。
然后过了不知多久,当她坐在地上的时候,他怕她坐在地上会着凉,就想把她拉起来,但却拗不过调皮又活泼的她,然后自己也坐在了地上。
二楼的楼梯口突然出现一个身影,她妈妈没有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也没有丝毫预兆地站在了楼梯口处,眼睛望着他和自己女儿。
从女人一开始心平气和地询问,到让他必须跪到地上发誓自己没有做过什么,只有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而当这个从小就胆小又懦弱的若知跪下去之后,女人却没再让他站起来。
好多人陆续来到楼上,他们都不相信他会做什么事情,还对女人劝说,而女人却说:“我亲眼看见若知趴在她身上,看见我来就边站起来边提裤子。”
她还朝着女儿的身体仔细地看,又拉下了女儿的裤子,不断地问女儿同样的问题:若知有没有对她做什么事情,有没有用手或什么东西。,而这个小女孩也不断重复同样的回答:“没有”。
不断辱骂的声音、威逼的口气、用力的拳脚,他们的目的好像只有一个,他必须承认自己做了。
内心巨大的恐惧和彷徨,随着滚烫的眼泪流出外面,一切的一切都无济于事。
不知过了多久,女人又把女孩抱到他的面前,问她:“若知有没有‘那样’对你?”
“有”,女孩的回答突然相反。
“有几次?”
“两次”
然后似乎已经崩溃的他,也不知道正在发生着什么事情,直到他亲口说:“有过两次”的时候,才停止下来,女人说:“他亲口承认了,我没有冤枉他。”
妈妈来的时候,站在他的身边沉默不语,又掉头离开。
他们都是自己的亲戚,有长辈,有表哥表姐,却没有人帮他,他们做的一切,好像就是为了让一个子虚乌有的事情变成事实,为了毁掉他。
他们搜走他身边的一切东西,还有他身上的笔和纸,因为怕他自杀。
——“第二天就搬出去,不要再住在这里。”
等到一切都平静下来,他知道完了,全完了。
从清晨8点多跪到晚上10点被允许起来的时候,他的腿像是固定在了地上,因为一直没有动过,也早就没有了麻木的感觉。
就这样站起来要走的时候,却一下子从床上掉了下去。
——原来这是一场恶梦。
——这场恶梦如同世界末日,如同天塌地陷,如同狂风暴雨。
——文文,你还好吗?我想你了······
因为被泪水烫肿了眼睛,老板娘看见他的眼睛红红的,伙计告诉她说:“凌晨他从床上掉下来了,真娇气。”
老板娘的女儿接过他的话说:“和我一样娇气吗,我也好哭。”
而老板娘却问他:“做恶梦了吧?你在芍蔷是不是受到什么打击了?”
他沉默不语,只是在干活的时候,越来越抑制不住自己心里的难过,想家,想妈妈,想乡下的老祖母,想文文,想过去的自己。
他对伙计说想家时,伙计说:“早就看出来了,那有电话,你往家打个电话吧,让你家人来接你。”
他看着桌子上的电话机,摇了摇头,老板娘说电话号码是多少,让伙计帮你拨。
他犹豫了好大一会儿,才说出了那一串号码,正在想妈妈会跟他说什么的时候,伙计却转过脸对他说:“空号······”
他一下子惊呆了,走过去自己拨了一次,又拨了另一个号码,却都提示空号。
突然泪水一涌而出,担心、内疚、委屈、伤心、难过,五味杂陈,让他又一次哭了出来。
老板得知后问他:“你没加区号吧?”
“区号是什么?”
“你连家的区号是多少都不知道吗?”
“不知道······”
“芍蔷市离这不远,但是跨省,你加0558试试······”
他拨完号码,止住自己的哭声,然后接电话的是父亲,父亲听到了他的声音后,就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若知打电话了······”
接着父亲又问他:“你去哪儿了,回来吧······,这些天你妈天天都在哭,我们到处找你都找不着,已经让打字社印寻人启事了······我们都相信你是清白的,别哭了,我这就去汽车站,你在那儿等我,记住哪儿也别去······”
父亲出现在饭馆的时候,手里还拎了一箱纯牛奶,后来他从箱子里拿出一盒牛奶递给老板娘的女儿,她接过去的时候对着他笑了。
坐在回芍蔷的车里往窗外看去,发现路旁树林里的泡桐树已经发芽,他想,过不了多久就要开花了吧,而那个和文文之间的约定,也快到了。
直至晚上9点多,才下了车回到了妈妈的身边,妈妈说:“知道你喜欢吃香蕉,去吃吧!”
吃香蕉的时候,父亲让他往乡下打个电话,给家里报个信,别让祖母、伯父他们担心了。
接通电话后,那边的祖母哭了,说她这些天因为担心、挂念着他,一直没有睡好觉。
他对那边的祖母说:“别挂念我了,我没事。”
妹妹在电话那头对他说:“妈妈那天打电话,说你留书出走,问我你回乡下了没有,问的时候还哭了,村里人也都说没见你回来过······”
第二天到了教室里,同学和老师见了他都问他去哪里了,也没来上课,还告诉他他的姐姐来学校里找过他。
而坐在他前面的陆涵辰一言不发的看着他,后来陆涵辰小心翼翼地把一张纸条递到了他的桌子上。
——“你去哪里了,也不对我说一下,我还以为你不上学了,回乡下去,还以为以后都见不到你了。”
陆涵辰的学习成绩很好,是他们一组的组长,坐在他前面的位置。
数学课代表曾经问他喜不喜欢陆涵辰,他没有回答,因为他想起了文文,而且他们还只是初一的学生。在心里面,他觉得和陆涵辰之间就像是很好的好朋友一样,就像是他和文文之间的那种无比纯真的友谊。
——“不会的,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