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铃响了三声,吴有为还没有接电话。
范为民以为他睡着了,放下笔,多少有点幸灾乐祸地等电话铃把吴有为吵醒。
电话铃响到第六下,范为民烦了,咣当碰了下椅子气呼呼地出了里间。
吴有为不在。范为民匆忙接起电话,喂了一声,那边立刻传来娇嗔的埋怨声。
睡着了啊,电话铃响了这么长时间也不接。
是红。
红说,民,我看见你在省报上发表的散文了。
就是写给你看的。
是他拿回家让我看的。
他是谁。
还有谁啊,他说这人文笔不错,和他一样是个痴心汉子。
范为民笑了,说红,你没跟他说这篇文章的作者是他的情敌吧。
红责怪说,民,我不愿意你这样开玩笑,好像我在你俩中选择了他,负了你似的,你知道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范为民说,还不一样啊,现在横在你我之间的不就是他。
不光他,还有孩子,父母,反正谈不上什么情敌不情敌的,不一回事。
范为民叹一口气,说对不起啊红,我可没别的意思,猛不丁接到你的电话,高兴得昏了头,随便说说,你可别生气啊。
红苦笑一声,岔开话,民,我给你布置的任务着手考虑了没有?
啥任务?
你二十世纪最后一年的使命啊。
范为民顿了顿,红,你不是看过那篇散文了,我的态度就那样。
红说,民,我就是看了那篇散文才给你打电话的,我怕你完不成任务。
完不成就完不成吧。
民,我还是想劝你劝。
红,这不是劝不劝的事。
红有些生气,民,别折磨我了,我知道这辈子我欠你的,可惜不是债,要是债的话,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还你,可这个,你要我咋办。
范为民说,红,千万别这样想,我可从来没认为你欠我啥啊,都怪我命不好。
红的口气软下来,民,我知道你是块金子,当初怨我太草率,为这事让我后悔一辈子还不够啊,为啥非要把一个血淋淋伤口亮在那里,不结痂也不愈合,让我一想起来就心痛。
范为民安慰她,红,别这样,我不是挺好啊,不愁吃不愁穿,做个梦失去的就都找回来了,我们学校里有七八个光棍,连恋爱的滋味都没尝过,同他们相比我可是幸运多了,咋能说是伤口,现在就是地球猛不丁爆炸,我也没啥遗憾的!
一串忙音把红和民隔开。吴有为倒背着双手煞有介事地走进来。
为民,谁的电话?
你的。
啥事?
有人打电话来要你改改名字。
吴有为一瞪眼,改名字,改名字做啥,有为有为大有作为,这不挺场面啊。
范为民没好气地说,吴校长,别忘了你姓吴啊。
姓吴,姓吴咋,噢,你是说连起来就成了没有作为了。
范为民笑着不说话。
吴有为问谁来的电话。范为民说不知道。
那你就没问问他是哪个单位的?
问来,人家不说。
吴有为吐口黏痰,一边用脚搓着,一边生气地说,小人见识,为民,实话跟你说吧,或许你也听说过了,我来洼峪镇中学做校长前,不少人拱着要干,可人家镇政府任命了我,那些人气急败坏,便千方百计来降低我的威信。
范为民笑着说,吴校长真有两下子,那么多人都没拱过你。
吴有为一龇牙,范为民,你要这样认为,我就没法跟你细说了,我这镇中学校长可不是拱上的。
两个人僵了一会,吴有为自言自语地说,姓吴咋,人家傅镇长还姓傅唻,照样响当当地干镇长,范为民听了就忍不住地笑。吴有为的同学刚来洼峪镇做镇长时,和一位姓郑的副镇长到下面村里开会,主持会议的镇政府办公室主任介绍说,这是傅镇长,这是郑镇长,下面的人把傅以为成了副,把郑当成了正,结果会后都围着姓郑的副镇长反映情况,把个姓傅的镇长冷在一边。开会回来,一进镇政府大院,吴有为的同学就对着办公室主任发脾气,说以后主持会议别提名道姓的,镇长就是镇长,副镇长就是副镇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