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西西里岛,海岸线上一处无人山坡,两个男子正在摆弄一台摄影机。
“二百六,你爬上去,再上去,对对。把机器架高点。”一个歪着嘴巴叼着烟的瘦高男子命令道。
此时正值午后,纯净的蓝天上,只有几块小云朵犹犹豫豫地漂浮着,更显得四周炽热无比。
外号“二百六”的大胖子上气不接下气地爬上一段塌毁了的圣殿柱子遗迹,身上的背心全湿透了。
瘦高男子把机器递给二百六,二百六接过去后撑开三脚架,用脚踢开柱子上的碎石块,把机器架在柱子上面。
柱子上方凹凸不平,机器歪了一下差点掉下去,二百六吓得一把把机器抱住。
瘦高男子“噗”吐掉烟头,歪着嘴叫道:“艹,你给我小心点。这是专业的摄影机,我求爷爷告奶奶才借到手的,要是摔坏了,把你卖了也赔不起。”
二百六小心翼翼地重新摆好位置,开机调试。
“怎么样,清晰吗?”
二百六抹了一把汗,低头做了个OK的手势:“东哥,妥妥的了。”
“好,开拍。”
镜头里显现出来的画面,是和他们所处山坡相隔一个峡湾的某个私人海岛。
从空中俯瞰,那个海岛外形十分奇特,像蹲踞海中俯视着渺小人类的,巨大无比的怪兽。海岛顶上有一座爬满了火红色三角梅花藤的别墅,活像怪兽赤红的独目。
此刻,海岛别墅外面,除了隐隐的海浪声,周围一片寂静。
寂静没有保持多久,突然间,“嘣,嘣……”四个一色打扮,全身黑西装的人,同时撞破别墅二楼的窗户。
他们高高飞在空中,一边回身对着二楼房内开枪射击,一边直朝着大海窜去。
亨利紧跟着在窗口一晃,他鬼魅般避开迎面射来的子弹,身影闪了几下,看不清他怎么出手,两个黑衣人已在半空中化成尘糜,被海风一吹四散无踪。
他身形毫不停滞,向海岛悬崖下的海面冲去。
一个巨浪砸向海岛悬崖底部,“轰……”浪花四溅。白花花的水幕上,亨利提着另两个已无力反抗的黑衣人,贴着刀劈斧凿般的峡湾石壁,如炮弹急速飞往山顶,消失在别墅后。
“欧耶,拍到了吗,拍到了吗?”东哥拿开望远镜,抬头问道。
二百六连连点头,脸上的肥肉都在手舞足蹈:“东哥,太好了,都拍下来了,这回真妥妥的了。”
“摄影机递给我,哎……哎,小心点。”
二百六也跟着费劲地爬下柱子,两个脑袋凑在一起。
东哥点上一根烟,歪着嘴哼歌:“come on baby, light my fire.耶耶,come on baby, light my fire.快开机,看看。”
此刻,在对面的海岛上,亨利将两个黑衣人扔在别墅后院草地上。
那两人极不自然地瘫着,看起来全身的骨头都碎了。
后院临海处有两块相连的巨大石碑,站在石碑前的几人正转过身来。
当中是一名身材苗条高挑的年轻女子,拥有着令人惊叹的混血儿美貌。她身着一袭翡翠色连衣裙,大波浪长发披肩,戴着墨镜,神色显得冷艳绝伦。
冷艳女子看似消瘦,但只往那一站,却仿佛散发出让人无法抗拒的气场。
她左边肃立一名皮肤棕黑的印度管家,身着燕尾礼服,神情高傲中带着恭谨。
站在她右边的是亨利的妻子阮风铃和他们的女儿阮绵蛮。
冷艳女子冷冷看了两个黑衣人一眼,开口道:“谁驱策你们反叛‘翡廊海’,与画师为敌的?”
印度管家跨上几步,恶狠狠地对两个黑衣人比了一阵威胁的手势。管家是个哑巴。
阮绵蛮忽然拍着小手“嘻嘻……”地笑了起来,叫道:“你们看这两个人一动不动,像不像两坨大鼻涕。”
她跑过来用小脚踢了几下黑衣人,挤眉弄眼说道:“喂。画师姐姐问你们话,你们还不快说。……哼,不说话,我叫我的鼻涕虫惩罚你们。”
说完她深吸一口气,鼻孔猛地向外喷,两团白色果冻似的不明物体从鼻孔里弹射出来,撞到一个黑衣人脸上,吓了他一跳。
两只果冻伸展开以后,变成了半透明的水母状生物,小伞般的脑袋缓缓一张一合,灵活地在阮绵蛮的手臂里穿来绕去
阮绵蛮威风凛凛地命令道:“闹闹,丢丢,给我上。”
亨利喝止道:“绵蛮,大人在做要紧事,别捣乱。”
“我没有捣乱,我帮画师姐姐打坏人。”
阮风铃见状上前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阮绵蛮委屈地点点头,伸出一只手把水母抓在手里,另一只手牵着妈妈,两人走到了院子另一侧。
“你们已犯了赤族首罪。说出幕后指使者,留你们身子带回‘翡廊海’埋了。不说便判你们永世不止的活刑。”冷艳女子又冷酷说道,“死不可怕,还没有哪个血者不害怕生不如死的活刑。”
两个黑衣人眼中闪过恐惧至极的神情,脸部连连抽动。
两人中的一个“哼”了一声,嘶声道:“今天的事,敢来就想好了后果。我……我还没见识过活刑是什么滋味,嘿嘿嘿……画师不必多说。”
冷艳女子缓缓道:“好,有骨气。送他们走。”
哑巴管家双手插进那两人的胸膛,用力一捏,两人瞬间干缩下去,碎成了粉糜。哑巴管家双手拍了拍,手上的两颗心脏已化成了粉尘飞散。
亨利忧心道:“东方小姐,你来此地这么秘密的消息也被人泄露了。为什么不继续逼问……”。
冷艳女子一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没关系,此事我心里有数。”
她拿出一只手镯递给亨利:“里面的东西,关系着一个极大的秘密,你要找个可靠的地方藏起来。就算我们最终都命丧敌手,他们也休想得到。”
“记得一定要在明年三月三日前,将手镯带到希腊奥林匹斯山下。那里有一家众神酒店,交给一个叫渔夫的人。”她继续叮嘱,“如果没有渔夫这个人,说明我们都已经死了。”
亨利看着手上的手镯,不禁回头张望阮风铃的方向,阮风铃却也正在看他。
两人相视一笑,这手镯使他们回想起曾经的岁月。
一百多年前,尚是清朝末年的江南小镇上,他们那时还是两个懵懂天真的少男少女。
看着摄影机上播放的画面,东哥突然大叫起来:“倒回去,再看一次,快,快。”
二百六手忙脚乱地操作机器,两人又看了一遍刚才的镜头。
“完了,完了。”东哥看完垂头丧气,他猛地爆发出绝望的咆哮:“二百六,你这个死胖子,你为什么要碰机器……你这个天杀的死胖子,你上辈子和我有仇吗?”
“东哥……我不是故意的,柱子上不平稳,就晃了一下。我真……真不是故意的。”
二百六被吓得心脏都要掉到裤裆里了,哆哆嗦嗦地道:“东哥,你看……你看……除了杀黑衣人那里,其他……其他都拍得……清清楚楚,你再看看,妥妥的……妥妥的……”
“死胖子,亏你还是四流影视学校毕业。”东哥捶胸顿足道:“只拍到飞来飞去的镜头,你不知道有个专业术语叫‘吊威亚’吗?谁会相信我啊,妥……妥你妈的……欸,等等,停。把这里放大,再放大。”
随着镜头画面的放大,东哥指着上面的人一脸惊惶地问:“二百六,这个人是不是在看我们?”
画面上,那个双手提着两个黑衣人的年轻人正从悬崖下飞向海岛顶上,他的脸突然间转过来,直视着摄影机的镜头。
“好像是的,他发现我们了?东哥,没事……不怕不怕,说不定他是……是凑巧回了一下头。没事,妥妥的……妥妥的。”
东哥看着放大的年轻人那带着杀气的眼神,脸色惨白:“完了,完了,快逃命吧……”
海岛别墅后院里,冷艳女子这时转身面向石碑,轻声对其他人说道:“你们先走,我一个人在这里呆会儿。”
哑巴管家和亨利同时行了个特别的礼,招呼阮风铃母女一起离开。
那两块石碑高高耸立在山顶崖边,上面有年久日深的雕刻痕迹,赫然是两块巨大的墓碑。
墓碑上满是风蚀雨蛀的痕迹,上面同样爬满了火红色的三角梅花藤。花藤缠绕之下,冷艳女子看到左边墓碑隐约可见“东方”两个字,右边依稀露出一个“唐”字。
此刻她的目光越过墓碑,远眺空旷的山巅海边。感到天地苍茫遥远,岁月无尽弄人的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