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间或下着，直到八月初九才止住。
本是深秋季节，加之连日大雨，也是寒气侵人。天气没有立刻转晴，反而阴沉了两天，随后气温才逐渐回暖。
又是一年中秋佳节，皇宫中早早就在准备，宴席仍设在麟德殿。
天色刚暮，宫灯一盏盏点亮，将冷寂的皇宫点缀出丝丝温暖。麟德殿的宴席如同往年一年，可由于之前宫中接连出事，节日的氛围中总透着丝清冷。麟德殿歌舞已起，大臣后妃们都到齐了，殿外摆满了各色盆菊。
“皇上驾到——”
随着一声喊，身着龙袍的齐啸天出现在殿门，眼色沉寂而阴郁，偏生嘴角还卷着一丝笑。众人忙离席跪身恭迎，根本不敢去瞧皇上的脸色。而此次也和以往不同，皇后与后妃们一同出席，也早有传闻，帝后不合。
“平身吧。”齐啸天摆了摆手，坐在殿中。
“谢皇上。”一时殿中只闻衣袂悉数声响，众人起身归坐。
鸿胪寺卿依照惯例，捧着戏目折子自殿外进来，含着忐忑呈递而上：“请皇上过目。”
全德接过，转递给齐啸天。
齐啸天接了折子，眼角余光不由得朝左侧瞟去。然而在左侧坐着的是琴妃，乐妃……意识到自己在看什么，顿时眼色更冷，将折子丢在旁边，不冷不暖的说：“皇后选吧。”
“是。”皇后对于这种冷落的态度已领教了一个月，此刻当着群臣众妃，心中纵然苦涩，仍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翻看折子后，略略点头，随后宴席就正式开始了。
舞乐一起，反倒衬得殿中更为诡寂。
顺着皇上皇后朝下看，兰贵妃较为常色。珍妃虽气色不好，但在这样大节日也强撑着身体出席，或许装扮得好，或许是心绪渐开，虽有不胜之态，但总体还算好的。琴妃虽垂着眼，可乐妃与她亲近，瞧出了她心事重重。
除此外，还有新晋封没多久的慧妃。她的面色沉静无波，目不斜视，就坐在珍妃下首处。
她们尚且如此，其他贵人们纵有喜色也不敢流露。再观看殿中群臣，或有悄然打量圣容者，却无人敢出声，连饮酒也是小心翼翼不出声响。
齐啸天没有在意殿中氛围，望着殿外翩跹的舞姿，脑中想的是“她”；看那些盛开的菊花，又想到“她”；回眼望向手中金杯，酒水中晃动的也是“她”。
眼中自嘲讽笑，将酒一饮而尽。
他忽然笑起来，环视整座殿堂：“今天中秋佳节，朕与诸位爱卿爱妃一起共度，为此良辰美景，共饮一杯！”
众人微愣之后，连声附和，举杯共饮。
随后齐啸天又说：“每年中秋都是赏月吟诗，太单调。今年改了！今晚朕想与诸位大人们猜谜，出的谜面绝妙，或者猜中的，都有赏！错了的罚酒一杯。”说着对全德吩咐：“去取两副骰子骰盆来，所有人都参加，对了点的就回答。”
“是。”全德赶紧照做。
很快骰子骰盆取来，摆在案上。
齐啸天勾着笑，似乎兴致很高。将其中一副骰子骰盆摆在皇后面前，自己抓着骰子一丢：“六！就从朕这里开始，朕这副从两位王爷传下去，至诸位大人。皇后的就传与诸位娘娘。”
安王爷首先接了骰盆，依照规矩掷了，是“三”。紧着是宁王爷，宰相……以此类推。可说来古怪，在座的大臣们人数不少，却始终没有一个人对上点。
齐啸天抿着抹冷色笑看诸人，酒饮了三杯，嗤笑道：“看来今晚的中秋很难结束。朕酒喝得多了，出去散散，你们重新掷吧。”
说完他便起身走到殿外，全德连忙跟上。
从殿门口一转，走到临近的花丛里，却见几个小宫女提着花灯在花丛中嬉戏。再定睛一看，其中有抹小小的人影眼熟。
他只站着旁观，随后仰头看月。想起去年中秋，那时他决心降她，最后使得她如愿认输，可现在呢？千算万算，把自己给算进去了，她果然是心机很沉。
突然花丛里的小人儿提着花灯跑出来，稚气的说道：“柯儿给皇上请安。”
齐啸天闻言低头。
柯儿的动作很奇怪，一手提着花灯，一手背在身后，忽然问道：“皇上，锦妃娘娘呢？”
几步外的全德一听，险些跌坐在地上。
齐啸天双眼一紧，目光深沉而犀利。
柯儿虽小，可也觉得他突然变的吓人，瑟缩了一下，将背着的手伸出来，怯声说：“我只是想给锦妃娘娘送花儿。”
齐啸天这才看清，他手中抓着一把盛开的各色鲜花。
眼神一动，想起来了。记得去年北山秋狩，她曾逗过柯儿，柯儿每天都会送她一束花。想起那时他几乎不能相信，她今日会这样。
锦儿……
忽闻有脚步声靠近，循声望去，是蔡毅。心下领会，让全德将柯儿带走，问蔡毅道：“事情有进展了？”
蔡毅回道：“是。适才得到飞鸽传书，睿王爷一行应该是去了云州，暂时没有离开西齐的迹象。不过，他们在云州的具体落脚点还不得知。请皇上吩咐。”
“云州……”喃喃思索，一声冷笑：“立刻细查，查到后不要打草惊蛇，看看他们的动向再说。”
齐啸天并不因这个消息而冲动。自从事情发生后，他更懂得了齐佑辰，对方思谋慎密，不可能无缘无故在云州过多停留。云州，可临着龙日呢！
眼色越压越深，迎着皎洁月光，更是清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