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可在次醒来之时,已是三日后。刚刚睁开双眸伤口便传来一阵剧痛。她用手扶住伤口轻声唤道:“阿香...阿香...
阿香听到声音慌忙跑进房中。她看着醒来的缪可,已经哭红的双眼中又重新涌出了泪水。她跪在缪可身边哽咽道:“少夫人...您...您吓死我了。您已经昏迷了三日,我真怕...真怕您以后再也醒不过来了。”
缪可慢慢将身体靠在床边,阿香忙拍软了一个枕垫,放在了她的身后。
缪可看了看阿香哭肿的双眼,心下便知,昏迷的这三日,这丫头肯定没少为自己担心,顿时不免心头一暖。她笑道:“傻丫头,我这不是没事吗?”
阿香撅着嘴说道:“您还笑的出来,幸亏当时有大夫在,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缪可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何嫣怎么样了。”
阿香冷哼道:“哼...还能怎么样,不过是做戏罢了。您以为她真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吗?”
缪可道:“那解药...
阿香一脸委屈道:“解药就是在白色的包裹中找到了。少爷真傻,这么简单的骗局,他都看不出来,还差点杀了您,真是太过分了。”
缪可微微苦笑道:“关心则乱吗?”
阿香一边拉起缪可的手,一边安慰道:“二夫人,您别难过,想想少爷以前对你的好。现在少爷就是被那个女人蒙骗住了,等他想清楚了,一定会回到您身边的。”
阿香将头微微低下,又轻声说道:“其实...其实您昏迷的这几日,少爷每晚都会过来陪您,阿香看得出,少爷还是爱您的,只是...只是少爷这次做的太过分了,不但冤枉您,还差点杀了您。阿香也不想这么轻易原谅他。”
缪可思量片刻道:“那日我已与他说清,我们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阿香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少夫人,少爷只要没给您写休书,您就一直是他的娘子。再说,您也没有犯七出,而且您还有三不出的,有所取无所归,少爷是不可能休了您的。”
缪可看了看阿香问道:“七出是什么?”
阿香起身倒了一杯水,递给缪可道:“少夫人您先喝口水。”
缪可接过水,喝了几口后,仍是一脸疑惑的望着阿香
阿香搬来一把椅子,坐在缪可身边道:“如果丈夫想要休了妻子,必须要有七出和三不出。”
七出就是说,丈夫想要休了妻子,就必须要有七个条件,第一个条件,就是无子,第二就是淫佚;第三就是不孝敬父母;第四是不事舅姑;第五,就是盗窃,第六,是妒,第七,就是恶疾。
三不出,就是有三种不可以休妻的条件,第一是,有所取,无所归不可休,就是说妻子没有娘家不可休。
第二,更三年丧不可休,意思就是,曾为公婆服过三年丧的不可以休,第三就是先贫贱后富贵不可休。
凡有三不出条件之一者,妻虽有七出的情况,夫也不得休弃。
缪可低着脑袋,沉思了片刻问道:“那我休了他如何。”
阿香叹了口气道:“少夫人,女人没有休夫的权利。而且,我觉得少爷还是爱您的,他是绝不会轻易放您走的。”
缪可将头靠在了床边,喃喃自语道:“殷府我已经待不下去了。”
阿香忙道:“少夫人,如果您走,您一定要带上阿香。”
缪可转过头看了看阿香,眼中充满了担忧之色:“跟着我,你会受苦的。”
阿香道:“少夫人,我在这才是受苦。殷府和宋府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一些口是心非,道貌岸然的小人。但是少夫人您不一样,您不但救了我的性命,还从未把我当过下人。您就像我的亲姐姐一样。所以不管您去哪,我都跟着您,无论吃什么苦我都不怕。”
缪可呆呆的看着阿香片刻,然后粲然笑道:“好,既然你想跟着我,那我们以后就患难与共,不离不弃。”
阿香拉着缪可的手,坚定的点着头,眼中闪现出了一丝对美好未来的憧憬。
缪可看了看门外问道:“小月呢?”
阿香一听缪可问起小月,脸色突然一变:“那个忘恩负义,卖主求荣的东西,二夫人还问她做什么?”
缪可拍了拍阿香的手道:“去把她找来,我有些事想问她。”
阿香气鼓鼓的应声道:知道了二夫人。”
过了一会,小月怯生生的来到了房中,她走到缪可身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二夫人。”
缪可低头看了看跪在床边的小月,柔声问道:“你来殷府多久了?”
小月道:“回二夫人,我十一岁便被父亲卖进了殷府。”
缪可道:“你那么小,为什么父亲要卖你为奴。”
小月低着头,没有回答,整个房间突然安静了下来。过了许久,小月才缓缓道来:“我生在一个盆困潦倒的农家。十一岁之前,我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从来都不知道肉是什么滋味。十一岁那年,父亲和母亲突然身患重病,他们再也没有办法出去做工。我们即将面临着被饿死的命运。有一天晚上,父亲哭着拉起了我的手,说我是他们活下去的希望。为了活下去,我来到了殷府。可是,即便我来到了这里,也付不起父亲和母亲昂贵的医药费。父亲在我十三岁时便已经过世了。现在...我只有母亲一个亲人,不管付出多少代价,我都一定要治好母亲的病。”
缪可看着跪在自己眼前的这个甜美女孩,一股深深的自责,从心底油然升起。小月跟了自己这么久,她的事,自己却一点都不知道。
缪可抬起手,指了指墙边的柜子道:“小月,你去把柜子的包袱拿过来。”
小月起身拿来包袱递给了缪可。缪可打开包袱,从里面拿出一袋银子道:“我只有这么多了,你拿去给你母亲看病吧。”
小月一愣,忙跪倒在地,重重地给缪可磕了一个头:“二夫人,奴婢不能要您的银子,奴婢...奴婢对不住您。”
缪可嘴角微扬浅笑道:“你起来吧,我现在已经不是你的主子了,这点钱,就当是你我主仆一场的情份钱吧。”
小月抬起头,眼眶突然湿润了起来:“二夫人对奴婢的好,奴婢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是奴婢对不住您。二夫人,您平时,一定要多留意少夫人。您跟少夫人第一次相遇时,就是她事先安排好的。就连卖鸭子的老板,都是少夫人打点了银子的。”
缪可轻轻笑道:“有些东西不属于我,我就应该早放下,如果硬要攥在手里,反而会弄伤自己。你拿着银子先出去吧。”
小月给缪可嗑了几个头后,便带着银子走了出去。
阿香见小月从房中走了出来,便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
小月自知理亏,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微微失了一礼,表示一下心中的愧意:“妹妹,从今日起,我就要去少夫人那里当差了,二夫人就交给你了。”小月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清雅堂。
阿香站在门外,听到了缪可和小月的谈话,也知道了小月的苦楚。但一想到小月帮着少夫人陷害二夫人,心中不免气闷。
正在此时,丫鬟小婷手里端着一个小鼎走进了庭院。
阿香看了看小婷手中的鼎问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小婷微微失礼道:“阿香姐姐,少爷听说二夫人醒了,特意让我送来鱼汤,为少夫人补补身子。”
阿香走到小婷身边,看了看鼎中的鱼汤问道:“果真是少爷让你送来的?”
小婷道:“回阿香姐姐,确实是少爷亲口吩咐我做的。”
阿香接过鱼汤道:“交给我吧。”
小婷微微失了一礼道:“是。”
阿香将鱼汤拿进了房中,她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缪可,笑盈盈的说道:“二夫人,少爷特意让小婷给您送来了鱼汤。我给您盛一碗吧。”
缪可的脸上突然变色道:“鱼汤?确定是少爷送的吗?”
阿香一边盛着鱼汤,一边笑嘻嘻的说道:“是少爷亲口吩咐小婷做的。”
缪可用手扶着伤口,慢慢坐起身冷笑道:“阿香收拾包袱,我们现在就走。”
阿香瞪大了眼睛,一脸震惊的问道:“少夫人,您是开玩笑的吧,您的伤还没好,怎么能走呢?”
缪可强撑着身体走下床道:“这点伤不算什么?”
阿香忙放下手中的碗,快步走到缪可身边,一把扶住她道:”少夫人,您说什么胡话呢!”
缪可含悲而笑道:“他明明知道,我最不喜欢的食物,就是鱼,可他却在此时送我鱼汤。我只是没想到...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迫不及待的赶我走。”
话到此处,缪可早已泣不成声,一行行滚烫的泪水,从眼中夺眶而出。
缪可看着阿香,眼中充满着悲凉。“阿香,虽然他讨厌我,甚至想要杀了我,可是我还想原谅他。“
阿香愣在了那里,她呆呆的望着已经满面泪水的缪可。这时她才明白,二夫人到底有多爱少爷,竟可以爱到如此卑微。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秋菊带着两个婆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秋菊看了看哭成一团的主仆二人板着脸道:“二夫人,老夫人让我转告您,您偷盗在先,投毒害命在后。老夫人心善,就不打算送您去官府了,不过,我们殷府可容不下你了。”
秋菊将一张纸放到了桌子上:“这是休书。缪可姑娘您可收好了。”
秋菊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个婆子道:“好好看着缪可姑娘收拾东西,可别让她拿了什么不该拿的。”
两个婆子忙应声道:“好的,姑娘你就放心吧。”
说完两人便掐着腰,一脸怒气的盯着缪可和阿香。
缪可看着两个面目可憎的婆子,心底涌起一股巨大的羞辱,这种羞辱就像一把利刀,一刀一刀地刮着缪可的心。
阿香沉着脸问道:”少爷知道此事吗?“
秋菊一脸耻笑道:”少爷当然知道,这封信就是少爷亲手写的。“
阿香没有像以往一样,对着秋菊大吵大闹,而是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轻轻擦拭着缪可脸上的泪水。
她将缪可扶到椅子上,微笑着轻声说道:“少夫人,我帮您收拾东西。”
缪可看着忙碌的阿香,突然觉得她长大了,不在是那个只会喊叫吵闹的小丫头了。
缪可本就没什么东西,阿香很快便将衣物收拾好了。”
她拿着那个桃花簪,走到了缪可身边问道:“二夫人,这个您还要吗?”
缪可望着这只桃花簪,眼前竟浮现出了殷罗的脸。他微微勾起唇角荡出一抹好看的弧度。他的笑容是那么的干净,那么的温暖,好像能化解掉人心中所有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