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灵犀快步往操场走,夏花一边追一边喊:“徐!灵!犀!你慢点!”一直追到操场最末端,在与小树林的交界处,徐灵犀猛然停下,夏花还往前直冲,险些撞上,夏花上气不接下气:“我说你这是怎么了。”徐灵犀却只顾冷笑道:“你倒好,现在当起媒婆来了么?”夏花否认:“说什么呢?我可什么也没做。”徐灵犀责问:“纪云是怎么回事?怎么就认识夏婵了?”夏花反问:“夏婵能认识你这个外系的,偏就不能认识她本系师哥?”徐灵犀一时语塞,已过冬至,天晚得早了,夜空中微星几点,学校后面靠着山,山风袭来,不堪凉意,夏花看着徐灵犀,星光笼在她脸上,更是冷峻,夏花迟疑地问道:“灵犀,你不会是,,犯‘病’了?”徐灵犀闭了下眼,无奈的说:“夏花,我与她只是朋友,是不是你觉得,我这种人就不应该和女生当朋友?”夏花盯着她,“灵犀,我知道你不想提,可是,你不要忘记陈槿的教训。”星光在徐灵犀眼中跳跃了一下,半晌,她轻声说道:“我不会忘记。”夏花苦笑了一下:“大一时你说的,让我好好修完学业,以后我们一起换个城市生活。”看徐灵犀沉默,夏花流泪:“你阻止我放纵,你不要我糟蹋自己,不要我在男生堆里游戏人间。”“你说天大地大,会有我们容身的地方,我信,”夏花越说越激动:“但是,容下我们的地方,肯定不是这儿。”“当局者迷,知道么?徐灵犀!就刚吃饭,你和那夏婵一起,笑的次数比我认识你这么久加起来还多!”“我不得不警醒你!”徐灵犀不再言语。半晌说:“我送你回寝室吧。不早了。”
送完夏花,回家的路上,徐灵犀只觉一阵又一阵的寂寞,心便揪在一起,喉咙被堵住,想哭却又哭不出来,那些她想极力忘掉的往事,又如放电影般,在面前晃荡,令她艰于呼吸。
市局侦察长徐常峰,三岁便没有父亲,母亲一手带大,所以为人是至孝,夫人杨玉芬在邮局工作,也是一个铁饭碗,两人自由恋爱,感情一直非常好,是人人羡慕的一对小夫妻,杨玉芬怀孕了,奶奶便也从老家赶了过来,老人家满怀期待,希望媳妇一举得男,徐家三代单传了,到了徐常峰这,计划生育,只这一胎,杨玉芬压力大到常常整宿睡不着,徐常峰安慰她,“不用管老人家怎么想,生什么都是我们的孩子。”但每当接触婆婆满怀期盼的眼神,杨玉芬都禁不住要哆嗦起来,好在周遭所有人看她肚子啊,都道肯定是男孩,其中不乏有“经验丰富者”拍着胸脯保证,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得知生了个姑娘,奶奶一时接受不了,心脏不舒服,住了院,徐常峰不敢离开他母亲病床半步,杨玉芬母亲过世早,娘家无依,只得自己带着孩子办出院,更别提好好做月子了,奶奶出院后,看到灵犀的第一眼便是叹息,好在灵犀和爸爸长得一模一样,她老人家心里稍有欣慰,孩子不到三个月,奶奶提出带回身边养,杨玉芬不忍心,徐常峰却尽力促成,“雇个保姆照应,反正离得也不远,我们也可以常去看。”杨玉芬生了灵犀本就像犯了一个大错,这回子也不敢说什么,就让奶奶带回去了,奶奶打小把灵犀当男孩养,所以灵犀总是穿着小男孩的衣服,原本长得眉清目秀,一着男装,更像个俊俏的小男孩了,常引得人连声称赞:“这个小伙子真帅气。”奶奶便十分的得意,林玉芬时常会给她换回裙子什么的,奶奶就不高兴,硬是换回来,去逛个商场,不认识的人偶尔对奶奶说:“你孙子啊,长得真帅气。”奶奶更是合不扰嘴,久而久之,灵犀自己也开始不喜欢那些花花绿绿的裙子,甚至成了小区里一帮男孩子们的“头儿”,杨玉芬便经常为这事与奶奶致气,爸爸则觉得妈妈大惊小怪,另杨玉芬一直想要孩子回来,但徐母不许,“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女子,婆婆给你把孩子带好,不要你操心还有什么不满意??”“把你丈夫照顾好就行,孩子我还硬朗,不需你操心!”徐常峰不敢让自己母亲生气,这事便一拖再拖下去。
小学和初中都是在奶奶这上的,灵犀从小到大一直是成绩拔尖的学生,虽然性格有些孤傲,不擅于交往,但仍深得老师喜欢,不免也会将各种职务交有她做,成为老师的助手,又不与同学交好,这也让灵犀成为很多同学忌惮和妒恨的对象,灵犀却浑然不觉,初中时班里有一个女孩叫陈槿,两人非常要好,陈槿住校,徐灵犀每天很早会起床,为得就是跑到学校,在那银杏树底下朝住校生宿舍那边看,陈槿每天都会在宿舍楼下水池边刷牙,有次徐灵犀带来草莓同陈槿分享,陈槿却说,她不爱草莓上面那些籽,看着恶心吃不下去,徐灵犀就一个个给去除掉,洗干净了再给她,徐灵犀还会在周末的时候,骑着自行车,载着她满城跑,试新开的小吃店,买衣服,逛书店。与她的每一天都觉得快乐,充实,就这样,转眼到了初三,巨大的学习压力反而促生了很多事情,二班的一个男生此时开始追求陈槿,而陈槿也渐渐接受,同时疏远了徐灵犀,这令徐灵犀感觉万分难受,她开始对陈槿说,初三是关健的一年,学习不能分心,陈槿只告诉她,会注意分寸,还是继续与那男孩交往。然后徐灵犀做了自己也未想到的一件事,告诉陈槿,自己喜欢她,不想看她与别的男孩在一起。陈槿无法理解她所说的话,直接问她,你是不是变态!而徐灵犀是“变态”这个消息,一夜之间,便传遍全校,“一班徐灵犀竟然喜欢女孩子”,“一班的徐灵犀是个变态”“一班的徐灵犀给全班女生都写过情书。”…爸爸火速转学将她接回市里。
和爸爸妈妈住到一起,是灵犀幼儿时最期盼的事,一旦成为现实,已是少年时,一切却不似她想象的样子,奶奶和妈妈整天为徐灵犀的事吵架,家中没有片刻的安宁。某一天,杨玉芬带着女儿转了好几趟车,来到另一个陌生的城市,看了一位心理医生,少年灵犀坐在医生对面,感觉对方不是医生,而是一位警察,而她则是一个充满罪恶的犯人,先是填了一张长长的表,后来“警察”又问她:“你再仔细想想,你喜欢女孩子么?”“犯人”点了点头。“警察”还深入的审问了很多细节,她除了点头摇头,一言不发。最后妈妈进来了,“警察”告诉妈妈,无需过于担心,也许就是青春期的一些错乱,但妈妈脸上还是笼着一层灰雾,“警察”又给了妈妈一套所谓的“厌恶”疗法。其实就是让她去买一把橡皮筋,对,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橡皮筋,告诉她,将皮筋套到手上,如果想到女孩子,就用力拿皮筋弹自己,越疼痛越好,久而久之便会“冶好”那个“病”。
在爸爸妈妈一次疯狂的争吵后,奶奶心脏病发作,带着遗憾离开了,奶奶眼睛却不闭合,爸爸情绪崩溃,一度按着妈妈跪下让她认错,但老太太还是合不上眼,最后爸爸忽然想起什么,说了一句:“妈,你放心去吧,我会给你生个真正的孙子。”老太太方才闭上了双眼。
奶奶的离世,并没有让父母关系缓和,一次她正在房里复习功课,父母又紧闭了房门,但却掩不住他们的吵闹:爸爸撕心裂肺的吼叫,妈妈的嚎哭……她忽然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错,万念俱灰,只想这一切早些结束,全部结束,她拿起钻笔刀,就往手脖子上狠狠的抹着。
睁开眼时,却在医院,爸妈都在身边,那几天,是徐灵犀从小到大最快乐的时光,父母和和气气的说话,仿佛一对最为恩爱的夫妻,妈妈喂她吃粥,爸爸在旁边轻声说:“小心,小心,别烫到她。”徐灵犀第一次感受到这种一家人在一起的温暖,心想,要是永远这样不出院就好了。
然而妈妈却还是走了,只留下一封信给她,信中的字被泪水花了一行又一行,充斥着抱歉和忏悔,徐灵犀看完后,一点一点撕了信,没有一滴泪水。中考失利了,然而徐灵犀依然上了不错的高中。此时的爸爸因为工作极其出色,仕途顺畅起来,升为副局。
整个高中,她推掉一切老师给她安排的职位,也几乎不与任何人深交,直到有一天,在图书馆,“徐灵犀。”一个清脆的女声,徐灵犀望过去,一个短直发,明眸皓齿的少女。“我是夏花,民中时,你在一班,我在六班。“,少女提示道,徐灵犀想起来了,”是你.。“夏花在民中虽成绩平平,但相貌出色,是六班文艺委员,徐灵犀和她有过几次碰面,但印象中没有交谈过,此后夏花总是找理由接近徐灵犀,徐灵犀总是躲闪,夏花抱怨:”徐灵犀,想和你做朋友这么难么?“徐灵犀正色道:”我不需要什么朋友,你从民中来,应当清楚我是怎么走的。我是一个有“病”的人,你最好不要招惹我,省得倒霉。“说完转身就离开。“徐灵犀!”身后传来夏花的声音,“如果我说我和你同病相怜,你信么?”
徐灵犀闻言停住,一动也不动…
有一次夏花送了个护腕给她,“夏天不要总穿长袖了呗,戴上这个护腕,伤疤可以遮一下。”从此,夏天里的徐灵犀,总是戴着一个护腕,紧张的高中生活,也冲淡了一切记忆,伤口虽不再平复,却也不再疼痛。知道这事几位亲友们,也都当她的“病”是彻底好了。
夏婵回到寝室,立马被丁海萍揪住不放:“快快交待,刚刚楼下看到送你回来的那帅哥是谁?”又揶揄道:“好你个夏婵,深藏不露啊!不是被我们撞见,你便不会说是不是?”谢玉燕也在旁边帮腔:“是不是怕我们知道,要诈他一顿饭吃啊?”夏婵招架无力道:“行了吧你们,那是咱们系大二的师哥。喊我谈事呢!”丁海萍道:“什么事?还喊你一个人谈。”夏婵对着丁海萍道:“人家打电话来一直占线,楼下碰到了就说了,那师哥也是飞天剧社剧组的,上次还给我们当过评委,所以认得,说这次元旦演出要启用新人,让我和你啊,都准备一下。”丁海萍恍然道:“哦,原来这样,太好了,有表演机会咯。”转念一想,又道:“我说,夏婵,那位师哥是不是看上我了?有跟你打听我不?”吴晓玲立即来句:“丁海萍,得了吧,你!”夏婵谢玉燕也都被丁海萍的“自信”深深折服,只散了不理她。丁海萍可不管,继续缠着夏婵问东问西,夏婵躺床上,无力吐了一口气道:“明天下午让我们去一趟剧社,到时你啊,自己问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