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槟色的车在铁栏杆前停下,透过车前镜,望着眼前这栋许久未见的房子,瑾瑜感到一丝茫然,掺杂着陌生感,食指下意识地摩挲着方向盘,这是他无措或者无聊的时候惯做的小动作。
心里再是不愿,他也知道今天无论如何他必须得回家一趟了,毕竟世事怎会留给他感慨的时间,不过是强硬的推着他一直前进,即使前方是一片未知。
老纪老早就在门口等着,大少爷说了今天二少爷回家吃饭。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是高兴坏了。他也是在这里做了好久的老人了,那二少见到的机会不多,这一切还都是从前老板走了之后。
不知道是造孽还是巧合,自从那件事情之后,这二少回家的次数更是少了,每次问小王秘书,不是说在忙就是不在国内,总之就是没时间了。这次更是少见的在节假日之外的日子,两位少爷都有空回来一聚的大日子,他早早地就来这门口候着。
刚一听见汽车的声音,他就赶忙跑出来开门,热情的有些过分。
面前的铁门缓缓打开,从里面探出来一个小老头,对于家里的事情瑾瑜一向不太了解,只要有人给他开门就行,哪管什么别的。
老纪站在车窗外慈爱地笑着,“二少,让您久等了。”
瑾瑜口气淡淡,点了点头,“没事,您辛苦了。”
老纪很有眼色的后退一步,方便车子开进去,一边关着门,一面嘀嘀咕咕道:“果然都和老爷像啊,不爱说话,都冷冰冰的。”偏偏这外头的小姑娘们喜欢,也不知他该是高兴还是担心呢。不可避免地想到远在小镇的女孩,关门的动作放慢了,老纪自说道:唉,不该你想的就别去瞎担心勒。
等到他再进屋,瑾瑜也早已下车进门了。温如霞自从年过完,状态也一直不错,也开始真正过上了富太太的生活。每天除了美容保养,就是出去逛逛街,再不就是窝在家里养养花。别人不知道,但是老纪刚从那边屋子回来,独独不能理解。
你说,怎么就像是变了个人呢?
今天,温如霞睡够了才起来,精神抖擞,整个人往堂厅里一站,就像是S城七八十年代的贵太太似的。
看着自己的小儿子进门来,温如霞两只手搅在一起,不知所措。不经间,孩子已经那么大了。看着面前已经能够独当一面的瑾瑜也,好久才出声,“瑾瑜,回来了。”
把夹克衫挂好,里面只穿着件T恤,瑾瑜顺着温如霞的视线,面无表情地走上前。
温如霞摸着瑾瑜的肩膀,眼里溢满泪水,强忍着没落下。上下看了好几遍,最后望着瑾瑜的眼睛,“瑾瑜,我们一家以后好好的。”最后,泪水还是顺着眼角滑落。
自从楷瑞进入到付氏之后,瑾瑜也少来家,温如霞本来在疗养院里,一家人一年,别说是一起过,见面都没有几次。
后来温如霞搬回来之后,除了大儿子住在家里,早晚也能见上面,只是小儿子常年在外,一年也见不了几次,这次好不容易有个空子,温如霞心里自是欢喜的。
如今看到穿着T恤的儿子,仿佛回到了十年前,不过,一切都变了。不会有刚回家的大儿子来吃醋,不会有严肃又慈爱的孩子父亲从楼上下来,世事无常,终究是变了。
对着情绪感触的母亲,瑾瑜一时失了方向,木讷的扶着坐下,:“您先坐。”拿起茶几上本来温如霞倒给他的茶水,“没事的,妈。”
温如霞借过茶杯,一直拉着瑾瑜的手:“妈妈对不起你们,当初……是妈妈不好……”
“过去的就不提了。”脑海里自动播放那天在手术室外的场景,瑾瑜下意识地出声阻止。
两人坐在客厅相对无言,趁着温如霞起身,瑾瑜逃也似的上了楼,那地方太过压抑,屈在沙发和茶几之间,他是在是闷得慌。几年前他是坐在那里得知父亲的离世,也是在那里一个人踏上了前往H城读书的生活,那一个小小方方地角落,在瑾瑜的眼里,是黑暗的。
而这一切,又能怪谁?
找到那个记忆中的房间,推开门进去,转身锁上。望着熟悉又陌生的屋子,还保留着他最后走之前的样子。小时候得到的奖项还在墙上挂着,一家人的合照也还在桌子上摆着。拿起那合照,他内心苦笑,讽刺。
望着手里镜面明亮的相框,像是想起什么,走到一个柜子旁,蹲下身,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是他们的高中。这里面大部分都是高中的他们,几乎每一张,都有落安的身影。
这些…应该是…高考的那个暑假保留下来的吧。那时候的他,还有着少年的羞涩。H镇和S市一个小时的距离,坐上地铁离得更近了,那天他原本结束了论文的最后一部分就去H镇找她,然后晚上的时候他们应该已经和李梦和苏淮汇合了,那原本应该是个平常的夜晚,可是谁知……
天尽人事,也不过是世人的夙愿。
静寂的房间里,穿着T恤的身影仿佛和照片上的少年重叠,靠在柜子边,重吸了一口气。
高度刚好,头放在床沿上,对着天花板发呆。双腿无力地摊在地毯上,苏淮之前就说过的,他付瑾瑜只要一触及这件事,就会像个死尸,没有灵魂。
明明自己都想好了,可是好像到处都在提醒着他,到底是谁不愿放过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