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好奥楞，这是达Q娜第51次飞行第12天记录。
在开始之前，奥楞，我想说……这不是飞行日志，但你总是把这个当成我的飞行日志，在存档以前，请记得把我穿插其中的抱怨删掉，我可不想让那些家伙看到。
十小时以前，“太古吴钩”撞上一具宇宙棺材，我救了里面的地球人。初步判断，他对我的飞行任务没有影响。
……（长时间的沉默后）奥楞，你就老老实实告诉我，爷爷到底用什么收买你，让你丢这么一个任务给我？老头子卸职后闲得发霉你又不是不知道，别给我出谜语，直接将答案告诉我吧？考虑一下奥楞，我真希望待会儿就能得到你的回答……哦，算了，你最崇拜的就是那个奸险狡猾的老头子……
奥楞，“太古吴钩”保持匀速飞行，三天后准时到达目标星体。
他叫麦克斯维……我是说那个地球人，地球星际勘探员，你一定奇怪他居然出现在地球生物不可能到达的宇宙坐标位置。他给我的解释是——他们的宇宙勘测飞船遇上黑洞，虽然以加速脱离黑洞吞噬，但飞船同时也耗尽能源，无法航行；等候救援的时间里，他因为感染宇宙射线而死亡，死前同意太空葬。
他在说谎。
嗯……从某种程度上吧，奥楞，我不能肯定他完全说谎，埃美尔只测出他的脑波有一小段异震。他隐瞒了部分事情，或许是他不愿意提起的事，但他的的确确死了——以地球人的标准——这是事实。
我想，他的棺材大概在抛离飞船后被黑洞吞噬，所以才穿越黑洞出现在我的航道上，并撞上“太古吴钩”。
他使用“太古吴钩”一号备能舱的食物和氧气，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影响。无论如何，我会遵守《星法》规则——任务第一。
完成这次倒霉的任务后，我将他带回宙外星系，由你们决定是否送他回地球。
最后，奥楞，我……老实说，很高兴。如果你看到麦克斯维，一定会喜欢他。知道吗，柔软的黑发，象征着罪恶的黑色瞳孔，比例接近完美的优雅身形……啊……这是爷爷给我的倒霉任务中唯一的安慰。而且……他的声音很动听，谨慎冷静，处事不惊，对“太古吴钩”上的一切充满好奇。
我对他也充满好奇，奥楞，他不像一个习惯于说谎的人。
哈，你相信吗，他对埃美尔的兴趣居然大过自己的死而复生。
最后的最后，嗯……你就真的不想告诉我爷爷的谜底吗？透露一点点也行，怎么样？
二十八小时以后再见。
——达Q娜·Zalder·东字雷鸣，第51次飞行第12天记录完毕。
当达Q娜在中控舱做例行记录时，麦克斯维和埃美尔正在休息舱“友好交谈”。
在完全适应失重状态下也能用双脚行走后，麦克斯维曾有两个小时试图对埃美尔“图谋不轨”——当一个人带着异常痴迷的神色企图“穿透”你身体的每一个部位，你会认为他是善意的吗？
埃美尔可不会。
如果不是达Q娜强制麦克斯维离埃美尔远一点（实际上是命令埃美尔不得靠近），他虚弱的身体不会恢复得如此之快。
吃下一袋流质食物并沉睡三小时后，麦克斯维肯定自己的体能已经足够去适应宇磁波，所以，当他再次提出能不能研究一下埃美尔时，达Q娜撇了撇嘴，默许。
而今，水蓝色长发飘啊飘……
修长的五指沿着男人完美的线条移滑，黑发男子嘴里不停念着：“完美……真是完美的智能产物……埃美尔，你手臂上的红色图形是某种标志吗？”
貌似被人拉着头发抚摸的完美男人做出高傲的颔首姿态，“对，东字雷鸣家族的标志。”它看看裸露手臂上的Z字纹，再横一眼在胳膊上来回抚摸的手，终于忍无可忍地——退后，“我让自己穿这么少是为了养达达的眼，不是为了让你摸。”
微怔的表情一闪而过，麦克斯维笑了笑，也不强求，随手取过一杯透明液体喝一口，异常兴奋的黑眸依然绕在埃美尔身上，直到口腔传来一股怪味。
液体的味道真怪……是可乐……不不，用埃美尔的话说，这是——泛大陆气肿液！
他特别问了埃美尔，那家伙调出宙外星系对可乐的解释……好吧，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可乐”，是这么一段文字——可乐，水和碳酸混合而成的液体，地球方言，宙外星系标准学名是“泛大陆气肿液”。解释下面甚至附有方法，教你如何根据自己的口味调配一杯。
咽下口中的泛大陆气肿液，他走向埃美尔，“你说告诉我宙外星系是什么，现在可以了吗？”
“当然可以。”埃美尔并拢双手，再度拉开时，两掌之间出现一团巨大的黑色空间，空间的外围则绕着四颗不同颜色的星球。
“这是……”
“宇宙模像。黑色部分是我们现在航行的黑暗宇宙。”看他一眼，埃美尔鼓起完美的腮帮子，实在分析不出达Q娜为什么喜欢这个地球人。如果它不是宇磁波，真怀疑这人会不会兴奋得拆了它再重组。
唉……向中控舱投去悲哀郁闷的一眼，埃美尔完全肯定它的主人已经将它丢给麦克斯维“玩弄”。
不是吗，自从他体力恢复后，它已经陪了他五个小时。
他先研究太古吴钩的重力设备，以明白自己为什么能双脚落地；接着研究太古吴钩的外形，感叹飞行梭的完美长达三十分钟；然后是桌面椅面镜面、中控舱清洁舱储物舱……在所有能够被他研究的东西并且被他研究过之后，这家伙终于问了一个能显示出它无所不知的问题——什么是宙外星系。
不是它要骄傲，像它这么一块完美无瑕无所不知的智能随行器，老是解释“衣服是什么材料”、“桌面什么原理悬浮”这一类三岁小孩的问题，实在是大材小用，浪费。
“不可能——”低叫来自麦克斯维。
“什么？什么不可能？”怀疑它？埃美尔吓一跳，做出惊慌捂胸的姿势，水蓝色长发轻轻飘起。
“宇宙……”麦克斯维指着那团黑色模像，瞪大眼睛，“你的意思……宇宙是椭圆形？”
埃美尔同样瞪眼，“它为什么不是椭圆形？”
“你的意思……地球所处的黑暗宇宙空间是有边的，还是个椭圆形的边？”
“为什么不能有边？”埃美尔手托下巴，开始分析他脸上的表情。唔，它可以理解落后生物见到发达文明后的吃惊。
“宇宙居然是椭圆形……居然是椭圆……还是有边的……”麦克斯维进入喃喃自语状态，开始绕着影像打转。
“我说……麦维，你到底要不要听我解释？”水蓝色的唇嘟起，埃美尔对他的忽视非常不高兴。
“说吧，我听着。”
“宙外星系就是……”
“有边的……我的天，居然是椭圆……那地球呢？地球在哪儿？”
“……麦维？”到底有没有听它解释？
“埃美尔，地球在哪儿？”果然没听它解释。埃美尔双手交握放在胸口，瞪视黑色后脑勺五秒后才郁闷万分地开口：“地球位于黑暗宇宙圆心位置偏一点，‘太古吴钩’现在航行在黑暗宇宙的浅度边沿。以地球科技文明的发展速度，大概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发现黑暗宇宙的边沿。好了，现在听我解释。宙外星系是……”
“这四颗星球是什么？”
“……”水蓝色长发飘啊飘……它将麦维再度抛向宇宙，不知达Q娜会不会骂它？调出闷闷的情绪，埃美尔完美的脸上出现“重度忧郁”。就在它分析着“可能可行率”时，舱门打开，一道声音飘进来——
“这四颗星体就是宙外星系，麦克斯维。”
“达达！”埃美尔见到女子，满脸委屈地贴过去，“他不听我解释。”
达Q娜点点它的唇，走向神情专注的男人。
“达达！”男人侧首冲她一笑，心思全在宇宙模像上。
达Q娜盯着显得有些缥缈的笑，双脚不受控制地靠近他。他的适应能力非常强，已经习惯和埃美尔一样叫她“达达”了。
轻轻推动宇宙模像边的一颗星球，她不意外收到他瞟来的一眼，四目相对，她不禁又靠近了些。
这男人有着一双绚亮异常的眼睛，像极了黑暗宇宙中独自旋转的两颗星球，淬了毒汁般的迷人……
眨了眨眼，她在他身边坐下，“就像你看到的，宙外星系是四颗星球和包裹着星球的整体空间。这四颗星球分属四位家族——帕南卡尔、西权、东字雷鸣、北庞。黑暗宇宙是不规则的椭圆形，我们的四颗星球也是椭圆形，运行轨道……”微微顿了顿，等他轻蹙的眉心平滑后，她才继续解释，“左右两颗星球的轨道是黑暗宇宙最长直径平面的周长，上下两颗则是最短直径平面的周长，两个轨道的平面相对垂直。”
“……”
“你想说这不可能？”她悄悄贴近他的脸，“说这不符合运动定律？”
“不……”戳着宇宙影模，他自言自语：“不能用常理判断……不能用常理判断……”
她赞许地点头，扬眉道：“不错，谁规定心脏就一定要生在左边或右边？哇尔星人的心脏长在屁股那儿——虽然他们从来不认为那是心脏，而他们的大脑长在胸部。”
他无言。
“我们没有国家这种概念，宙外星系就是一个整体，由四位星球运行架构出的一个整体时空。我们具有第一制约权力的律法是《星法》，全称《宙外星系无免责任通行律法规则》。我们的当政者称为‘堂阁’，辅政者称为‘辅阁’，五十年轮换一次。”现任堂阁正是她的父亲——培安·Zalder·东字雷鸣——当政期还有十年。
聚精会神地听着，他时而点头，时而皱眉，黑瞳一闪一闪。
“我们知道黑暗宇宙有边沿，就如同我们相信宙外星系之外绝对存在更大的空间，只是我们还没有到达它……麦维？”见他突然倒向金属地板，她心中一惊，飞快跪坐到他身边，焦急叠问：“哪里、哪里不舒服？”
他抬手覆盖着眼睛，用力紧闭，嘴唇轻轻翕张，说了句什么。她侧耳细听，才知他并无不适。轻轻吐口气，那股不知从何处涌上心头的慌乱在她不自知的瞬间消散，她扬眉浅笑，“荒唐吗？我的座右铭——越荒唐，越是接近现实。”
“达达……”他放下手，任自己平躺在冰凉的金属板上，不再看宇宙影模，一对缥缈的黑瞳仿佛透过飞行梭看向茫然无知的宇宙，声音出奇的温柔，甚至带着一种温柔得过分的倦怠和冷漠，“地球曾有一位叫赫胥黎的人，他说过——已知的事物是有限的，未知的事物是无穷的；我站立在汪洋中的一个小岛上，那汪洋茫茫无边也神秘莫测——身为宇航员，除了物理学之外，我还研究过生物学、心理学、伦理学、哲学、化学、社会学，甚至……文学。”
她秀气的眉头轻轻皱起，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
“当我睡进太空棺，知道自己将被葬在这浩瀚无垠的苍茫宇宙时，我是骄傲的。”他重新将手覆在眼睛上，轻轻地将另一只手放在胸口，“可现在……”
曾经，他死得其所！
曾经，他死而无憾！
这无憾现在还有吗？哪怕是稀薄的一丁点，他也会好过些啊。可是——没有，比肥皂泡膜还薄的一丁点也没有……人呐，真的不可以死而复生，会后悔，痛彻心扉的后悔。一如他，现在后悔得要命。
后悔——当初怎么就傻傻地睡进了太空棺？怎么就傻傻地被人抛弃，成为漂漂浮浮的一缕宇宙孤魂？
他后悔，真的真的……后悔……
撕心裂肺！
“你想回地球吗？”
耳边传来她淡柔的声音，他皱眉，“地球？我为什么要回去？”
“那儿是你的……故乡。”她想了一个比较贴切的词。
“不，我不怀念。”
“为什么？你没有归属感？”她的声音夹上微讶。
“可以这么说。”语毕，她沉默了一分钟，他感到气息微微波动，似乎她在无声地发笑。他并不在意，只道：“我有信仰，只有一种信仰。
“是什么？”
慢慢移开掌心，让黑色的双瞳裸露在她眼中，他轻轻说了两个字：“知识。”
没有挫败，那双犹如淬过毒汁的黑色瞳孔中只有狂热，一种异常兴奋的向往。眸中的淡淡波光炫比日华，那是可以为了某种东西而抛弃一切的疯狂——不可思议的疯狂！
“知识！全是我不知道的……知识！”他喃喃自语，眼中淬芒闪烁不断，为本就俊美的容貌增色万分，“我认为，人类一切知识都很有趣，并且是可以学会的。当你仰望壮丽天穹，会觉得它神秘而美丽，而一旦真正接近，你的崇拜将面临考验……”突然伸手拉低她，淡红软发散满胸膛，他一手扣在她脑后，一手抚着她的脸，眼神近乎痴迷，吐出的话语更是令人心醉神迷：“达Q娜，我爱你。”
她为他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知识，他全身上下每一颗细胞都叫嚣着要得到这些知识。没有任何目的，他只是单纯地、想学习更多知识。这是他唯一的信仰，终生。
她明显愣住，趴在柔韧的胸口上，盯着遽亮的灿烂笑脸，任他的手在脸上抚摸也不觉得不妥。
晕晕的……
三分钟后，她学他一样喃喃自语：“爷爷常说，如果有人能把他迷得头晕眼花神魂颠倒，这人一定就是奶奶。那么……如果有人能把我迷得头晕眼花神魂颠倒，那就是……”
“你病了，达达。”埃美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数据显示，你心跳变速，从而引起腺体异常收缩，口干舌燥，脑中电波干扰造成轻度昏眩……”
“闭嘴，埃美尔。”
“……”闭就闭……埃美尔小声说了句。
“我说……麦维……”她已经习惯用麦维来昵称他了。
“什么？”
“你摸够了没有？”
一小时后，太古吴钩正常飞行——
《赤裸裸的地球》，这本书正躺在男人脚边的金属地板上。那是埃美尔为她找出来的一本书，她翻了四五页，他却只用十分钟就看完。
从整体看，麦克斯维似乎处变不惊，拆分来看并不如此，但他偶尔说的话倒是蛮动听，就好比……嗯……他一小时前用淬着毒汁近似贪婪的黑眼睛盯着她，说“我爱你”。那个“你”在他眼中恐怕不是她，而是宙外星系的科技和文明。
没关系，她从来不是吝啬小气的人。
含着浅笑，咬咬卷在嘴边的淡红色软发，达Q娜的视线一直飘在三百六十度中控屏前惊呼不断的男人身上。
他感叹宇宙，她感叹他。
“那颗星球是方的？”
“嗯。”虽然保持完善直立的身姿，埃美尔的声音听起来却有气无力。
“那颗星球是三角形？”
“……嗯？哦……它是一团有核的气体。”
“那颗是圆锥形？哦老天，它是恒星还是行星，埃美尔？运行轨道是什么？”
“……嗯。”
埃美尔继续有气无力，原谅它被麦维“喋喋不休”吵了一小时，达Q娜带着满心趣味看着，并不出声。
千井星际的节目现在无法吸引她，长时间的飞行没让她觉得不耐烦，就连爷爷的故意刁难也被她暂时丢到脑后。以前曾听其他同行提过救了某某星生物，那些生物如何奇怪或如何友好、如何敌视，他却是她救下的第一个生物。坦率而言，地球的高智能生命与她们非常相似，大概智慧生命都会向这种简单的形体进化自己吧。
完成任务回航后，若他不愿回地球，也许奥楞会将他丢给外务盟，毕竟勘探部的职能不包括决定他的去留……
秀气的眉突然皱了起来，她不高兴——不高兴他的去留由外务盟决定。
他的或去或留……
“达达？”他回头叫她。
达Q娜敛下莫名的不愉快和失落感，迎向那双黑眼睛。哦，东字雷鸣！淬满毒汁……罪恶的颜色……真漂亮……
“什么？”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出了口，总之应了一声。
“你一人飞行，不怕……我是说不怕危险吗？”
她理解他的意思，却不想解释太多，“太古吴钩的外层武力设备足够保护我。”见他点头，注意力被一闪而过的星体吸引，她兴味盎然地又盯他看了一阵，问出盘旋于心的问题，“麦维，你在地球上……有妻子吗？”
“没有。”他答得心不在焉。就在她流露出称为满意的神情时，他再度开口，“情人……如果不是输了一次，应该有一打。”
砰！身后传来滑扑声。
他闻声回头，正撞见她手忙脚乱地从地板爬起。
“输了一次？”将披散的软发拂到肩后，她耳尖地听清了这四个字。
“啊，是的。”他将视线调回中控屏，“有一次我和朋友赌冥王星后面有一颗超新星，他说没有，结果我输了。当时我们同时喜欢上新来的局长助理，既然我输，那位金发姑娘就让他追去了。”他说得轻轻松松毫不在意，“为什么想问这个？”
“这是你对爱情的态度？”
专注的视线转向她，他的表情仿佛在看奇怪生物。
被他的眼神盯得毛毛的，她不自在地动了动，“怎么，我的话很奇怪吗？”
“呃……不……”他歪头想了想，语带保留，“你们也有爱情的概念？”
什么话什么话！她一记白眼扫过去，“文明越发达，爱情、婚姻和生殖也会越完善。我们为什么没有爱情？难道你以为我们全是无性生殖？”
他没点头，但眼神骗不了人——他真的有过这种想法。
真可恶！可恶的、落后的文明！
被恶狠狠的眼神盯着，他********地咳了声，转移话题：“达达，你们有战争吗？”
很成功，她开始思考：“从历史看，距离上一次战争已有五万年。”
“五万年？你们的历史……”黑瞳开始闪亮，开始向往。
又在淬毒汁……脑中闪过这句话，她却不争气地移不开视线，“我们有文明记录的历史大概是十万年，别告诉我你想全部读完它。只要一块随身智能器，查什么都有啦。”
听了她的话，淬满毒汁的瞳转看埃美尔，正巧它冲中控屏抬手，似乎打开什么，同时对达Q娜说：“达达，有影讯，是光须号。”
“光须？”达Q娜走到麦克斯维身边，随意倚坐在椅柄上，“接进来。”
中控屏投下一柱圆筒形光柱，慢慢显现出一道人影。
“达Q娜，好久没见。埃美尔，你变样子了，嗯，黑头发黑眼睛很适合你，非常完美。”人影清晰后，轻快的语调传出来。
“是啊，好久不见，塞路哀。”达Q娜歪头一笑。
塞路哀·西权，与她同一辈的西权家族成员，飞行梭是“光须”号。此时，塞路哀穿着腿脚宽大的黑裤子、白色无袖紧身衣，正目空一切地坐在豪华软椅上，肌肉的线条将强硬与柔滑完美融合，头发眼睛眉毛全是深蓝色。深蓝的头发一卷一卷、如波浪绕在颊边，整张脸粗犷而不失俊美。
“我正返航，在你上面飞行。”见麦克斯维做出探看中控屏的举动，他咧嘴一笑，“埃美尔，光须号的航道在太古吴钩上方很远很远的位置，看得到吗？”
麦克斯维指指自己，再看看远处不动的埃美尔，不知要不要提醒他弄错了。
“达Q娜，亚多爷爷已经放弃将阿勒密塞给你了吗？”塞路哀耸肩，脸上是幸灾乐祸。
“这你可管不着，西权家族的失败果子。”她叫出塞路哀爷爷对他的愤怒称呼。
塞路哀显然被叫习惯了，笑得非常之无所谓，“我只是碰巧扫了一眼宇宙坐标，碰巧看到太古吴钩号，别怪我没提醒，你的航道有点麻烦，小心。”
达Q娜点头，“谢谢，我的麻烦已经够多了。”爷爷插手这次任务已经是最大麻烦。
塞路哀笑了笑，视线移向麦克斯维，“埃美尔，我以为你会一直保持水蓝色的头发呢，那颜色不好吗，和我一样。”他摸摸下巴，打量他的外形，啧啧有声，“不错，真不错，数据多少，也让我的智能器变一个黑发美人出来。”
“……”见达Q娜无意解释，麦克斯维指指鼓起腮帮子的“原版埃美尔”，只能自己开口，“呃……塞路哀……”是这种发音吧？“你好，埃美尔在那边。”
男人表情明显一怔，侧首。刚才埃美尔站在投影后方，此时向前走了三步，正好让男人看清自己。
“埃美尔？”塞路哀坐直身子，蓝眼微眯，两道利芒射向麦克斯维，喃道：“星际护防盟现在开始配搭档了吗？”
“他不是搭档。”达Q娜看了眼中控屏一角的宇宙坐标，冲他一笑，“谢谢你提醒。”
“不客气。”塞路哀仍打量着麦克斯维，表情怪异。足足一分钟后，他才重新靠回椅背，挂上古怪的笑容，“热情的东字雷鸣！祝你好运，达Q娜！”
说完，光柱“兹”地消失。
关闭影讯，埃美尔鼓着腮帮子走到两人身边，显然——它对于刚才的误认非常介意。
黑发男人微微一笑，注意力从奇形怪状的星体转移到影讯上，照例惊叹：“全息投影！达达，他和你一样是勘探员？”
“他？哈！”达Q娜做个俏皮的鬼脸，“别被他骗了，他是大名鼎鼎的星系花花公子。光须号上全是星系盗贼，以收罗、贩卖各个星球的‘漩涡毒汁’为业。”宇宙免不了喧嚣不安，而塞路哀只招募勇敢杰出的盗贼为他效命。是问，有谁能比盗贼更能了解盗贼？想到这儿，她忍不住笑出声，“因为成天和盗贼混在一起，他爷爷总是愤怒地叫他‘西权家族的失败果子’。生气时他的耳朵会变尖。”
“……”深蓝色的长发，端正深邃的容貌，傲慢不羁的谈吐……再加上变尖的耳朵……在麦克斯维看来，塞路哀浑身游荡着一股浓郁的野性。他尽可能地调动想象猜测：“像精灵？”
“你说是就是。”
“达达，什么叫漩涡毒汁？”
“地球方言：酒。”
不能以常理判断……默念三遍，他很高兴自己听到了新名词。
“麦维……”轻轻叫他，她想起被塞路哀打断的话题，危险地眯起眼，“你说……你在地球有一打情人？”和塞路哀有得拼。
“没有，只有11个。”
还真敢承认？她嘴角抽搐，“你没想过回地球，你的情人怎么办？”
“她们？当然会另外嫁人。我整月整月地在太空工作，何必束缚她们。”他想到什么，声音低下去，“现在对她们来说，麦克斯维已经死了，葬在太空。”
这一刻，黑瞳少了毒汁的淬亮，蒙上一层黯淡阴影。她想安慰，却不知如何开口。沉静片刻，他重新笑起来，“这次航行，我能帮到你什么？”
帮她？讶然挑眉，大眼一转，她勾起一缕黑发，“麦维，我记得……你说自己研究过生物、心理、哲学化学什么的。”
“是。”
“会猜谜吗？”
他愕然……沉默……
猜谜？
猜谜……好吧好吧，也许地球的“爱氏相对论”、“量子物理”甚至“薛定谔的猫”对宙外星系而言就像“1+2=3”一样简单，他们眼中的宇宙随处可见裸奇点，可——可是——她用得着这么打击他吗？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