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跟鞋声更近了，他收起情绪，虚弱地趴在泥地上，似有若无地喘息。
涟漓停在他面前，看着这个浑身湿漉漉的男孩，细细的鞋跟“哒哒”的点了点地，然后什么也没说，掖着裙摆蹲下身子，解开了紧紧锁着少年腰部的麻绳。
沈煦从地上爬起来，垂着脑袋，只敢看那红色的高跟鞋和白皙纤细的脚腕与小腿。
“笨蛋才让别人欺负的彻底。”她声音并不像那高跟鞋一样妖媚，反而娇柔又干净。
他知道这个人。
是陆霏。
她总是故作柔弱污蔑陆雪……一滴滴混浊的水从发尖落下，滑过少年苍白的脸。
涟漓打开手包，扯出一个帕子，捏着拎到他面前：“喏，擦擦脸吧，你真是脏死了。”
沈煦缩了缩肩，快速抬眼看了她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捧下那手帕，嘟嘟诺诺了句谢谢。
她被他这模样逗笑了，红唇中溢出一串轻快笑声，然后摘下他头上的荷叶：“小子，别藏了，我知道你不待见我——行啦，那你在这闷着吧，我可走了。”
“啊秋！”
沈煦搓了搓胳膊，见前面走了几步的女人顿住，然后转身来，拉住了自己的手。
他莫名打了个寒战。她无可奈何地念叨着：“算了，我这十七年也没干过什么好事，今儿就好人做到底，给你找身衣裳吧。”
宴会的灯光打下来，沈煦看着她佯装嫌弃实则嘴角带笑的脸，真切地感受到了手掌心那温暖柔软。
残破的心头一暖。
沈煦看着她那一身烈火般的红裙，连忙低下了头，心脏却好像在颤抖。
他这种下等人，平日里哪有资格接触到这些光鲜亮丽的大小姐？
更不要说牵手了。
这时，她好像意识到不妥，松开了他。
可是沈煦的手心仍在发烫。
领着他上了二楼，涟漓打量了一下他的身形，回到原主房里，翻腾出一身黑色长裤白衬衫，跟他说：“你胳膊腿儿长，这衣服你穿着可能短些，但是不娘气，凑活凑活，回家你再换你的衣服吧。”
然后把衣服扔在床上，开门：“我在外边，换好了就出来。”
少年站得直直的，在这粉色系的屋子里手足无措：“……是。”
她噗嗤一笑：“卑躬哈腰的干什么？”也没想得到他的回答，说完就关门了。
沈煦看着那粉色碎花的墙和放着衣服的粉白色床褥，又低头看着被池塘水弄脏的地板，乌黑的眼眸愈发的深了。
半晌后，沈煦缓缓脱了上衣，露出一身的淤青、烫伤、刀伤和不知名的疤瘌。沈煦看到身上的伤疤，目光一掠而过，然后拿起了那件白衬衫。
刚要往身上套，一股子甜香扑面。
沈煦动作一顿，然后粉红着脸系上扣子，又利索地把那裤子换上。
啪嗒一声，门开了，黑裤白衬衫的少年走出来，迷茫地站在门口，左右看了看，发现她正站在拐角处和人说话。
另一个人被墙挡住，看不见脸，只能看见时不时露出，带着银色腕表的手和灰色西装的袖口。
他们说话越来越激烈，最后那男的还想动手。
沈煦犹豫了一下，忽然看见她被推倒在地上，连忙走过去：“小姐。”
那人一愣，转身跑了。
涟漓揉了揉差点崴到的脚踝，扶着墙站了起来，这才看向跑过来的少年，打量着他身上的衣服，笑道：“不愧是我的衣服，谁穿都好看。”
沈煦抿了抿发白的唇，怯生生看了她一眼，然后垂着头沉默。
两人身高差不多，踩着高跟鞋的涟漓比他略高一筹，她笑着勾住他脖子，哥俩好似的揽着沈煦往楼梯走。
“诶！”甜香更加清晰，沈煦恐慌地瞪了瞪眼，被她勾着走。
“我跟你说，那个人啊，他非要和我跳舞，我不吧我不吧还动手动脚的呢，哼——”
一声娇哼酥软入骨，沈煦步子一个踉跄，要不是她胳膊拽了一把，他就一头撞在墙柱上了。
她巧笑着在他左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松开他，脚步轻快地下了楼，喊道：“姐姐，咱俩跳一支啊？”
一蓝一红的层层裙摆，随着旋转而交织在一起。
……可是……那个手表明明只有大小姐未婚夫才有。
想到什么豪门闺秘，沈煦看了她几秒，心下发凉，心里念着不要多管闲事时，又突然被身后的脚步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呢？”陆母看着这男孩身上的衣服，皱起眉头：“你这衣服……”
沈煦一愣，连忙接话：“夫人，我刚刚…失足掉水里了，二小姐可怜我，给我找了身衣服。”
“啊，是吗？”陆母了然一笑，眼角挤出细细的皱纹，无奈又宠溺地说，“那丫头就这样，行了，你下去吧。”
“是。”“诶等等。”
沈煦身体一僵，弱弱地问她还有什么吩咐。陆母只是笑着说：“你是哪家孩子？”
“我奶奶是刘芝。”少年很内向，声音柔弱低迷。
“哦是刘妈啊，行了，你下去吧。”陆母不是很感兴趣，摆了摆手，敛着披肩下了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