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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人心2

浪萍大笑,笑罢却换了一副苦口婆心的劝说口吻道:“对你来说,刺地夜华杀伤力委实太大,你又没有任何武学底子,轻易使用,非但杀不了任何人,还会被它反噬,交给我保管,是最好的权宜之策。五侯府虽然不是什么善类,却绝不欠人恩惠,你双眼目盲,孤苦无依,想要报仇根本就是痴人说梦,这样吧,看在你帮我取出了尚天行律,附带刺地夜华的分上,我可以免收银钱,替你一报血海深仇,如何?”

朱弋目光如刀,直直射向浪萍,浪萍一怔,若不是笃定她眼瞎,倒真会被这样锐利的目光震慑,不由心中暗忖道,如今末阑的皇室,和创国先祖相比,早已没落平庸得让人不齿,这妮子好烈的眼神,到底不是凡夫俗子之辈,隐隐的,竟有几分先祖开山辟疆的气势。

朱弋一字一句重重道:“是么,你要怎样帮我复仇?”

浪萍道:“以五侯府的能力,替你血洗末阑皇室甚至克孜戈尔,并非难事。”

朱弋冷笑道:“你们就只会杀人?”

浪萍道:“只会杀人——还不够吗?不是我小看你,你恐怕还不如只会杀人的燕非。”

朱弋一颤,燕非这两个字,从何时起竟成了心上之芒,一听便觉隐隐作痛。

浪萍道:“我最讨厌平白欠人情,何况得了这两样物什,也算了却我心头一件大事,趁我高兴,这样好了,就让燕非继续跟着你,他的身手你也见过,杀那几个贵族不在话下,郁孤台虽是个棘手人物,可是武功暂且被我的一曲银钩封了,也不难对付。你若是嫌一刀杀了他们不够痛快,大可像猫玩耗子,慢慢耍弄,等腻了,叫燕非结果他们就是了,怎么样,服务还算周到吧?”

朱弋说:“杀了他们,之后呢?”她面色一片平静,再也无法从脸上窥出心中情绪。

浪萍道:“之后还要怎样?五侯府是杀人组织,又不是慈善机构!而且我还没有收你半文钱。”

话音刚落,朱弋便淡淡笑了下。她虽是布衣单钗,却得承母亲美貌,一番傲骨,成就天姿韵色,那柔和的一笑,竟生出无限风华,“好,一言为定。你把燕非借给我,直到我大仇得报。此外还有两件事,你须得答应我。”

浪萍抚颌,慢慢道:“说说看。”

朱弋说:“第一,我要你立刻治好我的眼睛;第二,我要一曲银钩的解药。”

浪萍一怔,不解道:“第一件没问题,至于这一曲银钩的解药,你难道想治好郁孤台?”

朱弋轻慢说:“我原已应承了他,三天之内要给他所中之毒一个交代,否则就得因为开罪他而入狱。现在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否则就不好玩了。”

浪萍哈哈笑道:“原来如此。好吧,你往前走七步。”

朱弋微微一怔,但还是轻咬下唇,迈开步子,数了七下,浪萍道:“张开手。”朱弋将拿着花蕊的右手背在身后,伸出左手,浪萍在她布满汗水的掌心放了一支细颈瓷瓶,笑道:“这是一曲银钩的解药。至于眼疾,我等下替你施针,再佐以药粉,早晚各敷一次,不出意外,七天就可视物。”

朱弋缩回手去,疑道:“你不会趁机使阴的吧?”

浪萍哈哈大笑道:“怎么会,这是额外补偿,就当是为我欣赏这场皇族残杀好戏所付的费用,朱弋啊朱弋,你吊起了我的胃口,就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不光罗虎生,手握将令的洛泷也是心急如焚,只待有什么动静,就率领部下一股脑儿地冲进去。眼见时光一分一秒流逝,朱弋安危不明,洛泷越来越沉不住气,再看燕非,却稳坐着丝毫不动,心中不由讶道:这也算是生死至交吗?怎么这样冷淡!

紧绷的气氛,终于随着那抹水红色身影的出现而缓解下来。

朱弋完好无损,只是脸上血色全无,罗虎生上前去握着她双手道:“妹子,你没事吧?!”

朱弋不好意思道:“让虎生哥担心了,我没事的!确实是故人……七年没见了,我一时都没有想起来他是谁。”

罗虎生道:“既是故人,何必那样躲躲闪闪,神神秘秘,难道——是个女的?”

朱弋挤出几丝笑容,只说:“咱们快去叫殿下把军队解散吧,劳师动众的怕惊动太多人。”

洛泷乍见朱弋也松了口气,同时还有几分狐疑,“你们在里面……谈了什么?”

朱弋道:“这事说来话长,我们赶紧离开,回去再讲吧。你是王子呢,出现在这里有多奇怪,自己也该知道呀。”其实她是根本没有想好要如何交代,拖延时间筹措理由而已。不过洛泷没有看出,想想也对,立即撤队回宫。

马车上,燕非沉默不语,他虽在人前一贯如此,朱弋却觉得这沉默犹如利刺,将她扎得千疮百孔,无所遁形,不知不觉,透出一脸疲色。

洛泷看在眼里,忧道:“朱弋没事罢?方才……很险么?”

朱弋笑一下,“还好。只是,我想休息了呢,恐怕要到明天去见国师之前,才能详细告诉你事情经过了。”

洛泷并无意见,“好,你好好歇着吧,我不打扰你。”他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邪,朱弋说什么,在他听来都是理所当然。

答应了便真的不多打扰,一到行馆,洛泷就告辞,虽然目光恋恋不舍。朱弋的笑容在他走后慢慢冷却,回身欲进门,却忘了脚下有槛,险险摔倒时落入一个怀抱,她不挣不动,抬起脸来时,冷冷表情突然化作笑容绽放,春风一样瞬间吹融了那片冰冻神色,盈盈笑道:“谢谢。”

燕非扶她站稳,说:“你……见到主人了么?”语气间有一丝迟疑。

朱弋说:“见到了。”

燕非问:“他对你说了什么?”

朱弋笑一笑,抬手抚上他的脸颊,声音和力道一样轻软说:“我帮他找到了他要的东西,作为回报,他让你跟着我,替我报仇。”

燕非脸上怔了半晌,低下眼说:“对不起,因为……”

朱弋的手迅速移到他嘴唇上压住,“不用道歉。他说得对,尚天行律在我手上原也无用,至于刺地夜华这样的创国神器,一定需要有极大的能力去控制,想来除了先祖,末阑再没有这样的能人,所以两样对我来说,都是摆设。”

她竟没有生气,燕非意外之余,讷讷道:“可是,那不是你冒险用命换来的么,你不气恼我?”

朱弋笑道:“别傻了,我都说了那两件东西不过是摆设,而你就不同了,你会在我身边保护我,替我斩杀敌人,就像砍瓜切菜那么容易……”她一边说一边转过身,拉着燕非双臂环在身前,幸福的姿势搭配恬淡的口吻,只是背对着他时,朱弋脸上弥漫着淡漠如雾的笑容,“所以我仔细想过后觉得,这交易,确实很划算。”

燕非说:“他向我保证只要匣子里的东西,绝不伤害你半分,也不会让我离开你。朱弋,那东西本来就是主人的,我不能不给他……”

朱弋打断他道:“不用再说了,我都知道。”她抬起头,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柔声说,“燕非,你再抱我紧一点,好不好?”

燕非迟疑着收拢双臂,朱弋抓住他手腕,回身一扑,迫不及待地把身体埋入他怀中。轻轻地说:“不用道歉。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你骗我,我骗你,为了自己的目的,骗人有什么错?你说是不是?”

燕非说:“可是……我没有骗你,也不会骗你。”

朱弋抬起头来,笑容轻甜说:“你真傻,不骗人是生存不下去的,尤其是像我这样微不足道、却偏偏又背着血海深仇的人。”

她伸出手,把燕非额前的刘海轻轻撩起,捋到耳后去,柔声说:“事到如今,你还是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吗?”燕非怔怔望着她那种模糊的笑容,心脏好似被一只手慢慢地握紧,窒息感悄然无声涌上喉头。这样的朱弋美丽陌生,却离得很远很远,他实实在在地抓着她抱着她,可是,就像揽着一轮明月的倒影,不用抬头也知道,它永永远远挂在高高的天空中,只有嫦娥才知道,那有多清冷。

整整一夜,朱弋听着肆虐的风声,出神地睁大空茫的双眼。

眼前上演着厮杀,缠斗,那些扭曲的人影忽而靠近,忽而又远去了……无边无际的鲜血,烈焰漫过周身,充斥了她心底深处的整个世界。

像做了一个昏昏沉沉的噩梦。黑夜将尽时,朱弋坐起身来拥着薄被。瓶子里所装的一曲银钩的解药,应当能为她立下大功一件,但交谈中处处透出多疑脾性的郁孤台,想必不会喝下就善罢干休。解药的来龙去脉成了关键,可说是直接决定她的生死。

朱弋抓着细瓷瓶颈,轻轻提起来摇动,感受着里面液体轻微的晃荡。

末阑上下,能够从浪萍手中夺回刺地夜华的,除了郁孤台还能有谁?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渴求那件神兵,远胜过得到这个沙漠之中并不富裕的王国。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句话,长公主母亲还是教过她的;鹤蚌相争,必有渔翁得利。她也是很熟悉的。一个表里不一居心叵测的末阑国国师,一个玩弄人于股掌之间的五侯府侯爷,谁会把朱弋看在眼里。她是小人物,这是劣势也是优势。

三天期限还有两日,可是洛泷那边,却只有一夜。朱弋答应过他,朝见国主之前,会给出解释。

朱弋心中微微一亮,像曙光射入灰尘弥漫的旧屋。洛泷为人心思不似郁孤台那般狡诈细密,或许可以稍作利用。主意打定,朱弋拿起犀角梳,慢慢梳理长发,这时一只手轻轻插入发丝间,朱弋一怔,转而笑道:“你会梳头么?”

燕非说:“不会。”

朱弋举起犀角梳,说道:“拿去。”

燕非迟疑着接了,试探地将梳齿插入发顶,慢慢划下。

朱弋笑道:“对呀,就是这样的。你的力道太轻了,可以加重一些。”燕非又梳一次,朱弋忍俊不禁道,“怎么,是没有吃饱吗?看你在山里的身手也不是这样软的呀。你坐下,我来给你梳一次。”

说着硬把他摁到椅子上,撩起一绺来边梳边感受,口中啧啧赞叹说:“看不出你野了那么久,发丝却是一点都不见脆涩,又软又滑,比姑娘的还好梳。”这些话话音刚落,人已手法麻利地把所有发丝梳拢一处绑好,慎重道,“反正你主人也知道了咱们在一起,你没必要再藏头蒙面。”

燕非摸了摸发梢,赧然道:“喔。”

朱弋漫不经心问道:“你主人的身份,应该不只是茶楼老板这样简单吧?”

燕非说:“我只知道别人称呼他为浪萍侯或者四侯爷。”

朱弋哦了一声,思索道:“浪、萍——侯?”不由得皱起眉来在心中忖道:似乎听他提到过五侯府,又说什么杀人组织,那是什么?

燕非久等不见动静,迟疑着唤了声:“朱弋?”

朱弋神志汇拢,按住燕非肩臂笑道:“没什么,走吧。”

说着,小心拿起刺地夜华的花蕊,轻轻簪在发间。

如今,除了燕非,她别无所有,只剩下这小小的一对花蕊。

洛泷一早来了,只身等在外面,一见朱弋,便迎上来说:“身体好些了么?”

朱弋握住他搭在自己臂弯上的手,说:“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你能发誓不告诉任何人吗?”

洛泷吃了一惊,低头看看朱弋和自己交叠的手指,头脑一混乱,竟脱口而出道:“当然!”

朱弋说:“好。”顿一顿,又道,“我可以告诉你我昨天去见了谁,不管相信不相信,你都不要告诉第三个人知道。”洛泷立即指天发誓了一番,朱弋笑道,“我信你了还不行吗,那个人叫浪萍,浪迹东西的浪,身如浮萍的萍。”

洛泷敛眉,思索了一下这个名字,“浪萍?没听过呵,他是什么来头?”

朱弋说:“他是个医生,医术高明,我去找他医治郁大人,他听了症状后便说,郁大人并非生病,而是中毒,这种毒叫一曲银钩,对生命无碍,但是会抑制功体,使人内力全废。”

洛泷大惊,问道:“中毒?何人下毒害我师父?”

朱弋叹口气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一曲银钩在江湖上虽不常见,会用的人倒也有不在少数,所以不好推论凶手。”

洛泷怒道:“我师父为人光明磊落,跟他有仇的一定不是善类!待我找出来,国法处置!”

朱弋道:“不是答应我不告诉第三个人的么!我都还没说完,你就要去声张!”

洛泷无奈,只得压下性子道:“好好,是我不对,你继续说。”

朱弋说:“我这位朋友嘱咐过,千万不可将他懂得医术这件事情泄漏出去,他隐居多年,以经营茶楼为生,不想再沾惹是非,而且懂得使用此毒的,应该是他同门,他不想做那残害同门的罪人。”她一边说一边拿出细瓶,递给洛泷,“我再三央求,他总算是肯把解药给我,喏,就是这个。”

洛泷接了,反复端详,脸上露出狐疑之色,口中道:“这个,真的是解药?”

朱弋说:“你不信,我喝给你看。”

伸手欲夺,洛泷哪里舍得,立即道:“不,我信,我信!”心中暗忖:即便要试药,也不能让你试呀,我府中那么多僮仆,随便抓一个来,死了也不可惜。

朱弋面露忧色说:“我实在不知道该怎样跟郁大人交代。如果说了真相,就是背信弃义,对不起朋友,可是不说出真相,又无法将解药交给郁大人,哎,我既想救他,又想保住我那位故人的秘密,如何是好?”

洛泷一时也踌躇起来,该怎么办才能两全其美呢?朱弋全盘托出真相,必是将他当成了可依附信赖之人,这种表现的机会,自己说什么也不能放过。

三人默默片刻,洛泷捏着细瓶,左右为难,朱弋道:“我想过了,实在不行,我便不再管这件事,和燕非继续流浪,过一天是一天;至于解药,你想个法子放在郁大人每日的汤药里让他喝了就是,你是他弟子,又是太子,做这件事总不会太难。”

洛泷急道:“不,一定还有解决的办法!”他找了七年的朱弋,夜夜梦里萦绕的倩影,好不容易出现眼前,怎能轻易让她离开?念及此,一股无名却强大的动力让他平静坚定下来,缓缓道,“放心吧,这事交我来办。朱弋,你要知道,即使豁出我的命去,也要保你平安无事,所以以后,别再说什么流浪的话,我说过要让你过好日子,不是信口开河。”

朱弋侧着脸,静静望向他,微微笑道:“洛泷,你还是那个样子。”一句话说到这里便打住,留下深远意境。

洛泷很想问她:“那你呢?又怎样?”然而没能出口。一切尽在不言中,也许就是这种感觉吧。若是道破,却等不到答案,那该有多失落呢。

朱弋笑容淡了下来,慎重其事地说:“我相信你,一切就靠你了。”

三天期限一到,洛泷带着一名男子来找朱弋,一见面,洛泷便喝道:“交代你的话,可都背妥了么?”男子跪下道:“小人一字不漏地记下了,殿下尽管放心。”

朱弋见这情形,不由好笑,心想,你师父何等精明,一对峙就知是假。不过她一早已经料到洛泷会出此下策,找人顶替浪萍,反正郁孤台也有见不得人的秘密,就让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好了,自己陪着演一出戏而已,又有何妨?

洛泷道:“朱弋,我想了又想,唯有此计可行。”

朱弋笑了笑,做出欣喜模样说:“这计策果然妙极,你好聪明。”

洛泷受到佳人夸奖,心中甘甜,朱弋却说:“不过我只担心一点。”

洛泷问:“哪点?”

朱弋说:“你师父说过,下毒者就在末阑,弄不好会把这人当成凶手,这家伙把你教的话背得再流利也没有用,到时候只要一听郁大人说‘推出去杀了’,定会吓得屁滚尿流,失声大叫冤枉,那岂不弄巧成拙?”

洛泷听了,哈哈笑道:“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放心吧!他原只是中原逃难过来的一名流寇,被我救回后,满心感恩,自愿成为王子府的死士,生命荣誉,早就抛弃身后了。即使严刑拷打,也会死咬着我教的话不松口。”

这回倒教朱弋一怔,讷讷道:“是么……他,他真的愿意就这样为你而死?”

洛泷道:“是啊,不会出岔子的,你且宽心好了。”朱弋心中忽然苦涩,下等人的生命就卑贱到如此程度?因为贵族的一句谎言,一个骗局,而心甘情愿地陨落,值得吗?

她扶着桌子来到那男人面前,轻声道:“这可是九死一生的事,你要想好了。”

那男子说:“殿下恩重如山,小人万死不辞。”

朱弋怔了怔,道:“你、你真的不后悔?”

男子沉默不语,洛泷道:“朱弋,就算出了纰漏,一切还有我扛着呢。”

朱弋叹了口气,“好吧,我们去国师府。”

途经市集,朱弋忽然说:“洛泷,我想要吃你来看我时带的那种糖果,你去买给我好么?”

洛泷笑道:“这有什么,不过,我们回来再买不好么?”

朱弋黯然说:“我一紧张,就想吃甜食,没什么,咱们继续走吧。”

洛泷却喊住了车夫,道:“既然如此,你等等我。”

他一离开,朱弋便叫过那男子,说:“你把殿下叫你背的话,再背一遍给我听。”

那男子虽然不解,却按她的意思说了。

朱弋沉然道:“你若想活命,就按我说的来背。”说罢不等他拒绝,改了洛泷那番话中的几个地方,厉声道,“你记准了?”耳边没有回应,朱弋说,“你若一心求死,谁也拦不住你,我只是不想你的命那么容易就送了,毕竟忠心出色的兵士,应当战死沙场,而不是毁在阴谋和流言之中。”她扭过头去,“你自己掂量吧。”

缩回到马车中,沉寂良久,燕非说:“你为什么要救他?”

声音纯稚,朱弋忽然眼眶有些湿润,淡淡说:“没什么,大概是因为他有些像你。”燕非又说:“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救我呢?”

朱弋笑了笑,却是什么也没说。

洛泷返来,将一个纸包放在朱弋膝头,笑道:“快吃吧。”

朱弋露出甜美笑容,拈了一颗放在舌尖,说:“你也吃啊。”

洛泷本想说,我不喜欢吃甜的,却不由自主无法拒绝那俏丽的笑容,情不自禁伸手拿了,一下含在嘴里,细细品味原本不爱的糖竟一片冰甜。

还没等那甜散播开来,朱弋又拈起一粒,递向燕非说:“吃糖。”

燕非就着她的手指含住,脸上露出疑惑表情,说:“好怪的味道。”

口齿含糊不清,还有脆脆的碰撞声,朱弋笑道:“不好吃吗?你习惯了的那些味道才是怪呢。啊,对了。”

她探身出窗,笑着对跟在马车后面的男子道:“你也吃一颗吧。”谁想马车一颠,手没拿稳,一包糖粒全都滚落出去了。

“啊……”朱弋张口结舌,摸一摸手里那张纸,空空如也,一粒也没剩下,只好赧然道:“喂,我欠你一颗糖,以后还你吧。”

这说话间便到了国师府,朱弋神志一下子紧绷,方才和乐的分糖记,似乎也成了久远到与自己不相干的一件事。

府中仆从出来说,郁孤台正在庭中研习书法,请几位客人到里面去见。这里布置,无一不是按照中原圣朝的风俗摆设,洛泷熟门熟路,走在最前面,其次是朱弋燕非,最后才是那男子。几人来到门外,仆从告退,郁孤台大约是写完了最后一个字,正取了干净的布巾拭手。

朱弋上前一步,道:“见过郁大人,我带来一位妙手回春的神医,为大人诊治。”

郁孤台瞥了一眼跪在台下的男子,又看一眼洛泷,缓声道:“殿下,我有件事,还需你跑一趟。”

洛泷心领神会,看一眼朱弋便告礼退出。

遣走弟子,郁孤台道:“你懂得一曲银钩这毒么?抬起头来。”

男子道:“启禀大人,小人确实得到过一次,不过那并非小人所创,而且自那以后,小人再没见过这种奇毒。”这句话说出口,朱弋暗松一口气,男子终于还是按照她所教的回答了,就算不能撇清干系,至少性命无忧。

郁孤台道:“这么说来,你也不一定会解咯?”

男子道:“小人的确不会,不过,因为机缘巧合,倒是有一瓶现成的解药,留了下来。”他取出细瓶呈上。

郁孤台眯眼,道:“我如何知道这就是解药?”

男子缩回手来说:“小人愿在大人面前亲试,只要大人一声令下。”

他神采不甚出众,却也不像虚有其表之辈,神态只能说是自然,郁孤台瞧不出破绽,拂袖道:“好,你试吧。”

男子立刻拔开瓶塞,就着瓶口微微仰脖,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男子的表情依然自若。

郁孤台道:“拿来吧。”

男子盖上瓶盖,双手递上。

郁孤台饮下瓶中浆液,突然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说:“小人名叫聂恒。”

“聂恒。”郁孤台将细瓶递还给他,一举一动缓慢淡然,透出猜不透的寒意,“聂恒,你可知罪?”

聂恒跪下道:“小人……”他低着头,朝朱弋那方向微微看了一眼,决然道:“小人不知!”

“喔?”郁孤台笑道,“我对外宣称是旧疾发作,实则被人下毒,那下毒之人就在末阑,你知道这点,还敢来见我?”

聂恒道:“我虽有一曲银钩,却并非毒害国师之人,为表清白,只能冒死央请朱弋姑娘带同前来。斗胆请问大人,若小人是凶手,何故还要拿出解药?”

良久,郁孤台道:“你的确不是他,但握有一曲银钩这种奇毒,很难说是没有干系的旁人。我来问你,除你之外,还有谁会?”

聂恒道:“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一曲银钩也是小人的祖父偶然得之,而他已经过世,恐怕……”

郁孤台哼道:“你这是一口咬定死无对证,料准我不敢将你怎样么?”

聂恒深深伏下去道:“小人万万不敢。”

郁孤台长吸一口气道:“罢了,不管怎样,你也算是帮了我,我就饶你——”他转身拿起布巾,一边拭手,一边开口吐出后半句,“这一次。”

朱弋在心中长舒一口气,这时下仆进来,恭敬道:“大人,陛下来探望您了。”

郁孤台嗯一声,朱弋也就趁此机会顺势告退。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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