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猫眼顿时目瞪口呆!
赵所长发现了张猫眼的异样,紧张地问:“猫眼,你……发现了什么?”
张猫眼这才回过神来,收回眼神,见另外两个民警也定定地看着自己,用手指着草丛的下面惶惶地道:“地下……地下有一副尸骨!”
赵所长闻言呆了一下,然后立即对另外两个发怔的民警道:“快,马上到村里找两把铁锹来!”
两个民警回过神来,转身便向村子的方向奔去。
柳老爷子在瓜棚里偷觑着外面的情况,见几个民警站在瓜地边那株草丛旁不走,心里开始忐忑不安,又见到两个民警奔向村里,似乎去拿挖掘的工具来,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不过,他很快又镇定了下来,装作没事人一般,这一年多警察也来折腾过好多次,不都过去了么?他要以静制动,看这帮警察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很快,两个民警扛着两把铁锹满脸汗水地跑来了。
赵所长指着草丛下面只吐了一个字:“挖!”
两名警察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挥起铁锹就“嚓”“嚓”“嚓”地铲起草丛来,野草丛宽大而长长的叶片一时铲落一地。
“你们在干什么?”
柳老爷子在瓜棚里终于按捺不住了,从瓜棚里颠颠地冲了出来,厉声喝了一句,声震耳膜,大有当年柳支书的威严。
赵所长回头见柳老爷子冲过来了,迎上前去,客气而郑重地道:“柳老支书,打搅了,我们是派出所的,正在执行公务。”
“派出所的怎么了?派出所就能毁坏群众的庄稼吗?”
柳老爷子站到赵所长面前,喘着粗气怒喝道:“有你们这么执行公务的吗?”说完就要上前去夺民警手中的铁锹。
“柳老爷子!”
赵所长见状也火了,厉声制止道:“毁坏的庄稼我们照价赔偿!您要是敢妨碍我们执行公务,我们就依法拘留!”
柳老爷子见赵所长动了真火,知道警察铁心要挖,自己的儿子们和族人又不在身边,与这帮“蛮横”的警察斗,到头来还是自己吃亏,便色厉内荏地吼道:“好好好,你们挖吧,挖吧,我看你们怎么照价赔偿!”
吼完,柳老爷子气势汹汹地走了。
野草丛很快铲除,地面开始挖开,顺着野草丛的根往下挖到尺余深,白森森骇人的尸骨渐渐露了出来。
尽管相信张猫眼,但赵所长看到尸骨还是有些吃惊:这孩子咋这么灵验,一看一个准?
民警继续挖下去,发现这株野草竟然长在尸骨上,须根从腹腔钻进去,延伸到胸腔,侧根穿过胸前的肋骨深入到地下。
顺着尸骨的身子向上挖,就挖到了西瓜藤的下面。
随着瓜藤根部挖开,民警们发现这西瓜藤的主根竟然长进了尸体头骨的嘴里!
那瓜藤与根部交结处也在嘴里!
这就是说,这株不在田间厢陇中的西瓜藤是从头骨口中长出来的!
根须长满了头骨,又从眼眶里爬出来,顺着往下与其他根须一起钻入了胸腔。
整个尸骨被野草和瓜藤的根系密密匝匝地缠绕着。
难怪这株野草和这条瓜藤长得如此肥厚、如此与众不同。
原来地下的尸体成了野草和瓜藤充足的养分!腐烂的尸体化作了沃土!
头骨被挖了出来,赵所长清除了里面的根须,从瓜棚里找来一条装瓜用的编织袋装起来提上,扭头吩咐张猫眼回家,然后对两个民警一挥手道:“快,马上拘押柳老爷子!”
柳老爷子气势汹汹地离开瓜地后,径直回到了村中的家里,心里一直惶惶不安,如坐针毡,他知道马上就要出大事了,在屋里焦急地踱来踱去也想不出好办法来,好一阵才想到了去采石场找儿子们商量。
哪知刚出村就遇到了赵所长几人,两个民警上去就把他架起来送到了停在村头的警车里,任他怎么挣扎嘶吼也不予理睬。
村里的年轻人都出去干活了,剩下的都是些老弱妇孺,他们看到柳老爷子被抓,都赶忙躲开,或远远看着,没有一个人前来阻止。
村里人“苦柳久矣”。
忌惮柳家的人实在太多了,他们明里不敢得罪柳家人,心里都巴不得柳家多出点事,让上面来人多抓几个柳家人。
赵所长过来与一个民警分别坐在柳老爷子的两边,换下另一个民警开车。
“所长,是直接回所里?”开车的民警发动车子,扭过头来问。
“不,直接押送到县局去。”赵所长干脆利索地地回道。
……
很快,还是有柳家人把柳老爷子被抓的消息送到了采石场。
柳老三、柳老四、柳老五得知父亲被抓,三兄弟马上召集了采石场堂兄弟及族人二十几人,开着运碎石的车就赶到了镇派出所。
在派出所没见到人,柳家三兄弟带头在派出所闹砸一番,调头便赶往县城公安局。
县公安局接到了宝石镇派出所打来的电话,早早地作了准备,一大帮警察守候在公安局门口,见到开来的运石车,赵所长带着冲了过去,带着警察们将车上的人统统拿下,扣押了车辆和这帮闹事者。
经过简单讯问,在赵所长的建议下,县公安局拘留了柳家三兄弟,将其他闹事者放回了家。
县公安局刑侦队钱队长听了赵所长的案情介绍,又仔细看了赵所长带来的头骨,一边让人对头骨进行检验鉴定,一边亲自带人对柳老爷子进行了审讯。
柳老爷子开始倚老卖老,一句话也不说,最后经不住连番的审讯,知道再也隐瞒不住了,只得交待了杀害李二哈的全部经过——
原来,去年夏天的一个深夜里,正在瓜棚里睡觉的柳老爷子被几声狗叫声惊醒,知道又有人来偷瓜了,忙翻身起床,提上一根手臂粗的木棍就出了瓜棚。
狗就拴在瓜棚边,脑袋正朝着瓜田西北方向“呜呜”地低呜着,柳老爷子知道偷瓜者跑远了,不放心地悄悄向西北方向巡视了过去。
这几年来,总有人偷他的瓜,尤其是今年,夏茬瓜刚开始上市就被人偷了几次,不但瓜少了,好好的瓜藤还被踩得乱七八糟,柳老爷子想起来就一肚子火。
巡到了瓜地尽头,除了发现瓜地里瓜藤有被扯动的痕迹、大西瓜又少了几个外,倒是没有再发现什么。
柳老爷子不死心,心里想着偷瓜贼背着一袋子西瓜短时间肯定跑不远。他一定要找到偷瓜贼,便离开瓜地轻手轻脚地继续向西北方向寻去。
寻了一里地光景,柳老爷子似乎听到了细微的声音,停下脚步屏声静气侧耳细听,隐隐听到了偷偷吃瓜的声音。
按捺住火气,柳老爷子顺着声音悄悄摸了过去,声音似乎是从一株约半人高的草丛后面传出来的,他踮起脚尖探了过去,透过草丛间隙,果然看到一个人影正躲蹲在草丛边埋头啃着开瓤的西瓜。
老子果然寻到你了!你个狗日的偷瓜偷饿了不?老子请你吃一棍子!
柳老爷子顿时火起,抡起木棍朝着那人当头就是一下!
“嘭!”
随着的一声木头撞击骨肉的闷响,那人顿了一下,随后便歪倒在了身边的西瓜袋上,手上的一瓣西瓜也跌落在地,摔到了一边。
大胆偷瓜贼,原来这么不经打,吃一“杀威棒”就倒啦?
柳老爷子走到跟前,蹲下身来打开手电查看,只见此人五十多岁的样子,瘦瘦弱弱的。
难怪这么不经打,原来是个胆大体弱的瘦贼!
当手电光照到此人后脑勺上时,上面渗出了殷红血迹。
柳老爷子慌将手指伸到此人的鼻下试探了一下气息,只感到此人气若游丝,已经奄奄一息了。
柳老爷子这才慌了手脚,发了会儿呆,连忙掏出手机来给大儿子打电话。
柳主任正在采石场里闲逛着当“监工”,接到父亲的电话马上赶了过来。
在柳老爷子手电光的照射下,柳主任弯下身来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偷瓜人,正是自己场里刚休班的农民工李二哈,此时已经没有了气息。
柳主任镇定地道:“他是我们场的农民工,叫李二哈,平时病病殃殃的也干不了重活,我早就想把他给开除了,现在死了好,也省了我一个月的工钱。”
“现在怎么办?”柳老爷子失神地问。
“还能怎么办?埋了!”
柳主任站起身来干脆地道:“他是青峰山北山村人,家里只有一个老婆和一个女儿,一时半会他家里也不会知道他失踪的事,知道了我也会一问三不知,时间长了这事也就过去了。”
“埋到哪里?”柳老爷子惶惶然。
“埋到哪里都难免被人发现,只有埋到您照看着的瓜地里最安全。”柳主任思忖着回道。
柳老爷子想想也对,自己日夜在瓜棚里照看着,瓜地附近基本上没人敢接近,就是远远地看到瓜地旁的新土,别人会以为是种瓜锄草翻出来的,绝对不会怀疑,更不会被人发现。
见柳老爷子同意了,柳主任便蹲下身来,让柳老爷子把李二哈的尸体扶到他的背上,然后就背回了瓜地旁,放到了一株野草边。
柳老爷子赶忙从瓜棚里找来了锄头铁锹,柳主任接过来匆匆挖了一个浅坑,将李二哈仰面朝天地扔进了坑里,顾不得坑深坑浅的,顾不得李二哈斜躺在坑里头高脚低的,也顾不得李二哈张大着嘴巴,那嘴里似乎还有瓜瓤和没来得及吐出的瓜籽,便匆匆地填起土来……
审讯完柳老爷子,钱队长松了口气。
难怪赵所长说那西瓜藤根就长在头骨的口里!
原来尸体经过去年夏天腐烂后,张二哈没来得及吐出的瓜籽,今年在土里面发芽、生根,钻出土来开花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