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文明绵延万年,那双建立又摧毁文明的手——战争,从未停止过忙碌。
人抓在手中的武器,从石块到青铜刀剑,从青铜器到铁质刀戈,冰冷的兵器演变着,进步着,变换万千,寒锋昭昭......
直到,手握冷兵器的人们触摸到了战争的天花板……
使用冷兵器需要天赋与体能,战争时时刻刻都在进行,拥有天资的却只是少数人,他们或许在正史中代代垂青,或许在野史中悄悄掩过。
虽然冷兵器的天资为天所控,但是人定胜天。
为了争夺,火器横空出世,迅速地分化出枪支弹药,文明,进入了热兵器时代。
而冷兵器天资被无情地遗忘在角落,天资者们不甘冷落,对独特的血统进行保存和改良,他们抱团取暖,形成了庞大的天资组织,被称为“古战场”。
他们静静地守候在黑夜,等待寒光重出鞘的那一天。
你问为什么我确信会有那一天?
因为人定胜天......
“姓名。”温柔得失真的电子音在耳边徘徊,让本就混沌的大脑越发迷乱起来。
“冷暖。”她一只手支着面前这个长方体的机器,一只手捂着又有些隐隐作痛的伤口,含含糊糊地回答。
“归属。”
“三尺阁,双手剑。”傻透了,大晚上对着一台破机器自言自语,但凡她有一点力气,她都会手动输入信息的。
“验证通过,”电子女音停顿了一下,“古战场已批准您的七日假期请求,祝您假期愉快。”
腰上的伤口越发地痛了起来,不过现在的她顾不上这些了,她吸着凉气,一步一步地穿过“古战场”总部的偌大厅堂,朝机器后面的玻璃大门挪去,玻璃大门后模模糊糊地有个人,正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眺望。
妈妈……
疼痛折磨下失去光芒的眼神被再次点亮,她弓着腰加快了步子。
她们多久没见过面了?她好像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上一次见到妈妈时她还那样青春,乌黑的头发在脑后梳了一条长长的辫子,不像现在,长发之中掺了一把把的银丝。
这被血统夺走的亲情……她望见门边人的眼,那眼神,像是心都疼碎了。
自己看上去肯定糟透了,想着,她咧嘴笑了一下,忍着痛小跑起来。
再抬眼时,妈妈大声地焦急地在对自己喊着什么,奈何这该死的大门隔音效果太好了,她一个字都听不见。
正焦虑间,她只觉脚下一绊,身子一倾,猛地向前摔去……
“啊。”冷暖猛地睁开眼睛,眼前的景物晃地她头晕目眩,好一会儿,面前的天花板终于安分下来,她眨眨眼,天花板是木色的,和宿舍的蓝色不同。斜眼一瞟,墙壁是木色的,和宿舍的淡蓝色不同。眼珠子再往下移,地板是还是木色的,和宿舍的白……总之就是不同。
再加上她脑袋里模模糊糊的记忆,被一针扎在肩膀上的刺痛,被拖拽进车里的感觉,在车窗边飞驰而过的灯光……
伤口也不顾了,她猛地坐起来,打量着身处的这间有点热带风情的“木房子”。虽然不知道这是哪,但可以肯定,她被绑架了。
笑话……三尺阁的双手剑被绑架了,她干笑了一下,接着只听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门开的一瞬间,她颤抖着缩到床角,眼睛张得大大的,死死盯着进来那人。
进来的是一个女人,小小的脸线条柔和,微垂的眼眸让她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头发毫不拖泥带水地扎起来,让她的文静带上了一抹干练。
“你醒啦。”她的声音更是柔和,一步一步地向她走来,冷暖打量起她的身姿。
纤瘦,不像是能当她对手的,白皙的手指上有两个印子,应该是握剪子或者刀子握多了。
医生。
冷暖几乎是立刻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女医生心疼地瞧着蹲在床边打着颤的冷暖,弯下腰与她平视着,“别怕,我是医生,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的。”说罢,从一旁的床头柜上倒了一杯热水,端到冷暖面前,“你肯定渴了,来喝点水,腰上的伤还疼吗?”
是的,是的,她快渴死了,想着,冷暖犹犹豫豫地去接温热的玻璃杯,喝口水总没问题吧。咕嘟咕嘟喝下去大半杯,冷暖摸了摸腰间捆得厚厚的纱布,摇摇头。
女医生莞尔一笑,“晚些我再帮你换一次药,对了,我叫秦雨柔,叫我小秦或者雨柔,都可以。”
“这是哪?”她小心翼翼地问,双手紧紧地环着自己,“唔……我本来是要回家的,然后,然后……”
秦雨柔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止住了她的呜咽声,“这里就是你家,我们会照顾好你的。”
您可拉倒吧,我虽然很久没回过家但是我家在哪还是一清二楚的,有你这么不专业的绑架犯吗?她在心里翻了一个硕大的白眼,嘴上哽咽起来。
不过这个秦雨柔好像也没蠢到那个程度,抱歉地看着她,解释说:“我也不知道如何向你解释,你身上还带着伤……你别害怕,这样吧,我带你去外面看看。”她指着门口提议。
冷暖微微地点头,在秦雨柔的搀扶下脚粘了地,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
门外是一条走廊,走廊环绕成一个正方形,框住楼下的客厅,客厅中央有张茶几,一群人围着茶几坐着,似乎在商议着什么,整个建筑里竹、木十分常见,看上去像一个热带风情的小别墅。
走廊上的动静惊动了楼下的人,几道目光朝她们投来,冷暖赶忙缩到秦雨柔身后,拽着她的衣袖。果然,刚刚那一眼,有几个人明显不是善茬。
见她们出来,一个瘦高的,穿着白色衬衫黑色马甲的男人赶上来,当冷暖触及到他蓝色的瞳孔时,才发现他是个外国人。
“李叔,”秦雨柔微笑着,然后向她侧了侧脸,“我带小暖出来看看,她被吓到了。”说着,瞟了一眼楼下的一群雄性动物,眼神不乏厌恶。这大概就是知识分子对大老粗的优越感吧,带着一股子酸劲。她偷瞄着秦雨柔的表情,觉得饶有趣味,一时差点忘了戴好恐惧的面具。
这个姓李的外国人对她行了个标准的西式鞠躬礼,配上别墅里东南亚风情的装修,不伦不类的样子让她忍笑忍得伤口疼。“我是纪先生的管家,很高兴认识您,大小姐。”李管家恭恭敬敬地说,可惜发音不太标准,带着一阵外国人歪歪扭扭的口音,让她十分好奇“鸡先生”是谁。
管家接着道:“大小姐舟车劳顿,先回去再休息会儿,等到楼下的先生们谈完事,晚饭准备好了,您再出来,好吗?”说着示意秦雨柔把她带回去,眼神有些责难的意思。
于是由不得她选,她被搀回了房间。
就在房门要关上的那一刻,对外面依依不舍的她触及到了一道如炬的目光,像是一下就能把她看透,她回望过去,只见一个年轻的男人正仰头盯着自己看,男人皮肤古铜,脸颊瘦削,棱角分明的五官又让人觉得英气逼人,尤其是那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让他的眉宇间多藏了一段锋芒。
被不善的目光打量着,她不知不觉也弃了脸上装出来的恐慌,好奇地,直勾勾地回看着那人。
直到房门关上,她垂着眼帘子坐回到床榻边,脑子不觉又昏沉起来,“好困……睡觉。”她扯扯秦雨柔衬衣的衣摆,说。
“嗯,那就睡会儿,等吃晚饭的时候我来叫你。”秦雨柔安顿她睡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额头,才走出门,把门从外面锁上……
好不好从外面锁门!冷暖被气笑了一下,囚禁起她真是一点都不含糊!不过还好,她撇了一眼开着的窗口,这些人应该不知道她古战场成员的身份,要知道古战场的人飞檐走壁,而且一向不屑于走门。
她翻身面朝里,向窗外张望着,勾起上身,脑海中闪过刚才那男子的目光,犹豫了一下,松了身子躺回去,决定还是观望一阵才是。
晚上再溜。想着,她的视野又模糊了过去。
梁海叼了一支烟在嘴边,一旁的赵孝天连忙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他狠狠地吸了口烟,烟头在赫兰高原微风习习的夏夜中明亮起来。
知道自己的老板此刻正心烦得很,赵孝天便不敢多言,摸了摸腰间的手枪和砍刀,静静地等在一旁。
终于,面前的草丛中传来一阵鬼鬼祟祟的悉索声,一个黑色的人影窜到了他们面前,“怎么来得这么晚?”赵孝天一巴掌推在这个黝黑干瘦面带病容的老头胸口。
这五麻子被推搡地向后跌了几步也不恼,嘿嘿一笑,“两位爷别生气,弟兄们拉我吃酒,不依不饶的,就耽搁了。”说着,掏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拉了盖子摊在二人面前,“我家主人让我带话给二位爷,这里是咱的地盘,再说了,那个姓纪的早不是当年的光景,这次铁定能把他们生吞活剥,到时候……”他欲言又止地停下,小小的吊眼中闪着贪婪兴奋的光。
铁盒子里的两排子弹在月光下闪着幽幽的光,“齐全着呢!除非神仙来救,哈哈。”
“少废话,梁先生有事交代。”赵孝天打断了他的自嗨,冲一旁的梁海点点头。
梁海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五麻子。
五麻子在黑暗里穿梭惯了,借着月光便把纸上的黑字瞧了个清楚,他淫笑起来,“我见过这玩意,那时候村口王三家的把村长绿了,村长把自个的崽字带去做这玩意……”还没等他说完,脑门子上就挨了一掌。
这人脑壳硬邦邦的,赵孝天揉着手,听一旁的梁海说:“这是纪老头大老远从维国回华国的原因,你明白我们的意思吧?”
“诶,明白明白,斩草除根,这个自然嘛。”说着就把纸折起来往油乎乎的裤兜里装。
就在五麻子笨手笨脚地折腾狭窄的口袋子,忽然手边白光一闪,“欸?”发现手中空空,五麻子还以为A4纸掉地上了,低头去找。
赵孝天扫了一眼同样空空如也的地面,“糟了!”他心中大骇,扳倒纪恩的事情天知地知,这下怕是暴露了。他一咬牙,一把推开愚蠢的五麻子,面前的草丛中赫然有张鬼脸。
鬼脸苍白,在月光下更加是比那张A4纸还要惨白,凸出来立体的眼眶向下耷拉着,一副受苦的狰狞模样。赵孝天一时被吓得木在了原地,四目相对,空气都结了块。
直到那鬼一个歪头杀,气场一减,他才意识到面前不过是个活人带着面具。
“呀!!”他怒了,猛地朝鬼面人扑去,不想鬼面人一闪,到了五麻子旁边,让他扑了个空。
“咚。”只听一声闷响,五麻子翻着白眼晕了过去,鬼面人一扬手,丢了敲裂了的木头。
现在开枪只会惊动别墅里的人,他只好拔了刀朝鬼面人砍去,咔地一声,刀身陷在鬼面人手中的粗树枝里,他想拔,但鬼面人顺着他的力道旋了几下木棍,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让刀子脱了手。
几个回合下来,赵孝天只觉自己在扑一个影子,大汗淋漓一无所获。
这时,鬼面人好像玩腻了,挑衅地朝他晃晃手中的白纸,再一脚把五麻子装子弹的盒子踢到深深的山涧中,然后向上一跃,转眼间到了树上,最后在树影间划过几道优美的弧线,不见了踪影。
赵孝天刚一停下来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耳光,梁海气得嘴唇都白了,手里握着枪,应该和自己有同样的顾虑。
暴露了。
冷暖轻车熟路地穿过偌大的树林,凭着记忆,她在森林中央那棵参天古木的树枝上晃荡着两条修长的腿坐下。
这些绑架犯也太衰了,绑哪不好把她绑到赫兰边境这个来过的地方。就说身下这棵大树,当年还是她那当国际刑警的爸爸把她抱到这棵树枝上的。
也不知道爸爸现在在干嘛,发现她失踪了没有。想着,她的心情又低落下来,伸手去掏衣袋里的纸张。
一摸,没有?!
她惊讶地转身,对上了那双漆黑深邃的眼。
“幼稚。”蹲在身后那支树干上的纪君泽冷笑一声,冲她摇了摇手中的白纸。
纪君泽。这个是她在吃晚餐的时候管家向她介绍的,但这家伙低沉的嗓音她还是第一次听。
她不习惯着急,那玩意终究是能弄到手的,她把腿一翘,换到了面对纪君泽的方向坐着,在面具后眨巴着眼睛盯着他,顺便伸展肩膀伸了个小小的懒腰。
“化妆舞会结束了,把面具放回去。”纪君泽把纸收进腰包中,一偏头躲过了她甩来的一根小树枝,再回头时,两人之间剑拔弩张。
面前一道黑影闪过,冷暖轻巧地躲开了纪君泽来撕自己面具的爪子,身子后仰,转瞬间半蹲在另一支树枝上。
但是纪君泽的速度比她想象中快多了,一时间枝叶颤动,树影摇曳。
手上没有武器,体力还没恢复,冷暖用了八成力气一纵,结束了这场人猿泰山的比赛。
纪君泽也从树上一跃而下,“回去睡觉,”说着指指树林后若隐若现的别墅,“再多管闲事我就把你吊在大门口,让大家都看看你是谁。”
坏家伙。冷暖气不过,咬牙把身上剩下的最后一个失魂香掷在他脚下,随着一声清脆的玻璃碎裂声,一股香得吓人的紫烟拔地而起,她最后瞧了一眼捂着口鼻连连后退的纪君泽,才心安理得地离去。
自己竟然把唯一一个失魂香用掉了,不过也罢,下次再去蛊药馆找那几个苗疆人讨就是了,想着,息在别墅外墙上的她像一条水蛇游进了窗户,落在吱呀作响的木地板上。
她站在镜子前,脱掉了黑色的上衣,上衣的反面就是她今天穿的上衣的白色,她端着衣服,一时晃了神……?那张纸……
她或许能猜到一点纸上有什么,但那未免太可怕……
过了背心的长发栖息在她线条优美、白皙光洁的背部,微风从窗户吹进来,撩拨起青丝。
此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把她拉回了现实,徒然一片不安的疑云盖在了心头,她捂住砰砰直跳的心,只觉不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