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就该把这群杂鱼消灭干净……
张秋欢一手勒着冷暖的细颈,一手拿枪指着她的太阳穴。
纪恩抬手制止了端着各式枪械的下属。
对乌合之众动不得真刀真枪,那样只会让他们更团结。
“有话好好说,犯不着为这点小事大动肝火啊......”纪恩瞥了几眼张秋欢身边那几副熟面孔。
话音刚落,从门外走来的纪君泽接下话头,“当年张大哥和集团一起做生意,赚得盆满钵满,今天这么着急来赚钱,难道当年跟手下的弟兄分金不匀?”说着,用手背抹去了嘴角的鲜血。
“放肆!”纪恩喝了一声,右手在身侧指了指被勒得喘不过气的冷暖示意纪君泽,“犬子莽撞,还请......”
这张秋欢本就是个有勇无谋的粗人,身边帮手又多不争气,这两父子一唱一和,自然激了他。他的枪管狠狠地戳到了冷暖脆弱的太阳穴。
“呜......”冷暖呻吟一声,纪恩的心自然抽了一下。
纪君泽的人应该已经在后方埋伏好了。纪恩斟酌着正欲开口,只见张秋欢身后伸出一只枯槁的手,如树皮般粗糙的手中端着一杯紫色的液体。
那是纪恩从未见过的紫色,比房间中任何一处都明亮鲜艳,如梦似幻,还没等到他反应过来,端着杯子的手一倾......
“哐!”玻璃杯应声而碎,诡异的紫色液体流淌开来,接着一团淡紫色的雾气弥漫开来。
张秋欢的身影最先开始模糊,只剩他的叫喊,“老不死你干什么?快杀了他!杀了他!”
没有枪声没有叫喊声,紫雾像魔鬼,带来了无尽的死寂。
纪恩和众人想躲,却发现腿脚已不听使唤,紧接着一股无力感和失神感从脚下窜起,向上爬来。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纪恩望见了一片紫色中那个矮小驼背的苍老身影。
冷暖从那片浓稠的紫雾中抽出神志,感觉脸上一凉,过了一会才发现是屋顶上漏下的水滴砸在脸颊上。
发生什么了?
她吃力地坐起身子,周围不再是木质的明亮别墅,而是一间破破烂烂的小泥房,耳边传来劈劈啪啪的木柴灼烧声,不真实,像是还在梦中。
寻着声音扭头,烧着火的炉灶前坐着一个驼背老人,她真老,一头白发里只夹了几根黑发,行动迟迟缓缓,往柴火里吹两口气,要呛上好一会。
“你是谁?”
听见冷暖的问话,她又吹了好一会气,才迟钝地转身,咧着缺了许多牙齿的嘴,笑的模样有些古怪。
老人似乎有些痴呆,冷暖从吱呀作响的木床上下来,见老婆婆不拦着,便朝外走去,泥房位于木棉村中央,旁边就是祠堂。
常年训练的冷暖几乎是在踏出破木门的一刻接收到了远处的声响。她走向已经和泥房一样破旧的祠堂......
老婆婆又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卖力地生着火,火上那半大不小的锅里水开了,发出了咕嘟咕嘟的沸腾声。
“等你回来,娘给你下碗面啊……”她颤颤巍巍地起身,案板上早已放了一大撮面条,“你吃多,娘吃少......”
下面条,煮面条,这是她最幸福的时刻,她愿意把所有心志投入到这一伟大工作,以至于,当门外的叫喊声、打斗声、枪声响起,她都无暇回头去看。
隐约间,一个身影以一条流畅的弧线划过窗户,两只剑影追随着她。
远处,火光冲天而起,伴随着铺天盖地的尘土。
“刷——”回到门口的冷暖把祠堂中供奉的双手剑插回到两股外侧的剑鞘中,锋利冰冷的铁器声在泥房中回响。
“起锅啦。”她揭开木头锅盖,捞起长长的面条,热腾腾地盛到两只瓷碗中。
“我烧了他们的营地,”左手剑剑尾挂着的白色羊脂玉和流苏在风暴中摇晃着,“所以你到底是谁?是他们的人吗?”
淋上香油,撒上葱花和酱油,她把两碗端到一旁破旧的、摇摇欲坠的木桌上。
“一个月前,那群土匪在这扎了营子,咳!抢走了我养了大半年的鸡,还让我帮着他们为非作歹,我不干就拿洋人的大枪指着我,”她口齿不清地说着,把筷子整整齐齐地架在碗上,似乎把现下当成了战争年代,“烧了好,烧了好啊!”忙活完,她终于可以安定地坐下来,见冷暖还杵在大门口,她招招手,“来吃面,我儿子和我说,他今天不回来吃饭,哎,面都做好了,不回来......你饿了吧?来吃呀。”
冷暖缓缓地朝破桌子走近,右手还搭在剑把上,“你为什么会有失魂香?”
老婆婆用一脸茫然回应了她,“就是那杯紫色的。”冷暖比了个杯子,解释道。
“那可是我的家传秘方~”老婆婆调皮地眨眨眼,“一向传男不传女的,不过我娘的孩子只有我一个活下来了,所以我知道那个方子。”
冷暖眉毛一挑,有些不相信,处于好奇心,她终于在快要报废的椅子上坐下了。
“好多年前,有群城里人,看上去像是来旅游的,拿好大一笔钱要买这方子,还说方子有缺陷,他们可以改进......他们懂什么,”老婆婆冷哼一声,“不过我那时拮据,我苦点没事,不能连累儿子,就把方子卖给他们了。”
冷暖挑起面条送到嘴边,“您贵...您姓什么?”
“嗯?”她迟钝地从面碗里抬起头,“我姓李,很久没人问我姓啥了。”
“李奶奶,请问......你儿子是......”冷暖慢慢放下筷子。
一说到儿子,她的反应明显快了些,“我儿子叫,”她伸出枯槁的食指在桌面上写下“方新和”,“别人都阿和阿和地叫他。”
冷暖眉头一皱,连忙追问,“那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听她问这个骄傲的星星立马在那双失了灵秀,混沌的眼中升起,“阿和他啊,是警察!”
“警察?”
她重重地点头,认真地望着冷暖的眼睛:“对,他可不是普通的警察,是那种......那种......抓外国人的。”
虽然她的形容得不恰当,但是已经很接近了,“国际刑警?”
老婆婆听到这个名词时明显愣了一下,这四个字像一只箭,击碎了她眼中的某种东西,但很快她又带着疑惑恢复了常态,“哎呀,对对!就叫这个,这些时髦的称呼我总是记不住,老啦老啦。”她羞愧得笑笑,像一个跟不上潮流的学生。
而冷暖呆呆地望着面前还剩一半的面条,无意识地挑了一筷子面条。
“你......”老婆婆试探着,小心翼翼地望着冷暖,“你是不是和阿和一起工作的?有没有见到他?”
面条从筷子上滑落,老婆婆不好意思地低下眼幕,“小妮子,你见到他了,帮我带句话,行不行?”
......
“你叫他注意身体,别工作得太辛苦了......少抽烟,哎,他和那些坏小子学了抽烟,还有啊......还有啊,叫他多回来,多回家吃饭还是可以的,外面的东西香口,可是没有营养......”
冷暖的手抖了一下,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放下筷子,呼啦一下站起身,老婆婆以为她生气了,“怎么了?小妮子,怎么了?”
“我去找他。”
冷暖说罢,大步朝门口走去,留下老人,若有所失地望着面前剩下的面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