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纹住下来的那个晚上，把大概的事情跟余冰给说了。
两人交谈的地点是在这个作为民宿的别墅的一楼。菊没有参加，她的理由是：“这次的任务我本也没准备参加，所以就不参与那么琐碎的事情了。”
余冰记得，菊已经好多好多次没有参加任务了。
看她那样子呀，大有就此隐退之意。
真是男人越有能耐，女人越无能呢。
唉。也不知这是幸福呢，还是不幸。
带着一丝不情愿，余冰来到了一楼。他跟蓝纹就在一楼大厅这里坐着。这里空间很大，一个超大的电视摆在有点远的地方，但仍是很容易而且很清楚地可以看到电视剧的字幕和弹幕。
余冰也不明白，两个大男人聊天，为何要看什么韩国电视剧？
也许是看什么根本不重要，只有聊天的内容才是重要的吧。
余冰给蓝纹冲了一杯咖啡。当然了，咖啡是速溶的那种。他可不懂这些流行而时尚的玩意儿，对于余冰来说，这杯咖啡只代表着有个东西给对方喝喝，让他不要这么紧张罢了。
至于这杯东西是咖啡还是牛奶，甚至只是一杯糖水，他都不在乎。他觉得它们的功用也是差不多的。
蓝纹呢，虽然吃过了晚餐，但已经被余冰坑了一整天，他拿着这杯有些烫手的咖啡的时候，稍有担心般说道：“不会有什么毒吧？”
余冰只有笑了笑。
有时候，别人不信任你了，那你再怎么解释，也是无用的。
“蓝先生，其实我真的建议你再考虑一下，你可以去委托其它人的。很显然，在佣兵市场里，我并不是你最相信的那个人。“余冰直言着说道。
这时，电视剧演到了男女主角的感情戏的高潮，男女生在夜晚，街边，下着大雨，女主角家的门口，热情地拥抱。在电视剧里，加上配乐以后，这个拥抱仿佛迟到了千年之久。甚是有一番情调的意思。
但余冰跟蓝纹却一点也不融入这剧情。
蓝纹喝了一口咖啡，因为放了很多糖的关系，咖啡很甜。
余冰虽然不怎么喝这些饮料，但他对咖啡有一个自己偏执的理解：只要放的糖够多，再难喝的咖啡都不会太难喝了。
不得不说，这一招还是挺奏效的。
但是呢，蓝纹却一点也没有品尝这”美味“咖啡的心情。
他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余先生，纵使我还有一点点其它的选择的话，请你相信，我都不会来找你的。“
跟余冰相处了大半个下午的时间，他也慢慢了解了余冰的性格。他跟余冰说话，也越来越直接了。
也许，这是一种好事吧。他在心中安慰自己。
蓝纹说道：”我也放能找到其它看起来比较靠谱的人，但是，我也知道，他们一定没有你这么强。在我这个节骨眼上，我知道，来帮我的这个人，能力比品行要重要。“
他甚至想说，只要这个人够厉害，就算他是刚放出牢门的杀人犯，自己也不在乎。
但好像想想，把余冰跟杀人犯放在一起比较，对方也许会不乐意。这才把这都到了嗓门的话给吐回了肚子里。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在心中暗自哀叹道：我蓝纹怎么成了这样的人。
唉。
余冰倒是偷笑了起来。
在他的面前，摆着的是一杯温开水。他好像最喜欢的饮品，就是开水了。除此之外，也不见他喜欢什么其它饮料。
不得不说，他还是一个比较特别的家伙。
有一点脱离时代的意思。
这时，男主角与女主角的吻戏已经结束，女主目送男主回家之后，她正转身想回家的那一刻，却发现男二号从巷子深处走了出来。很显然，刚才的吻以男二号应该都看到了。男二号是个富二代，他却莫名地喜欢这个出身贫寒的年轻女生。富二代好像受了很沉重的精神打击，他说道：“我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女主角在道德上遭受了沉重的打击，她迟迟不知该说些什么为好。
余冰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这剧情也太狗血了一点儿。
为何女人会爱看这种婆婆妈妈的电视剧？既没有超能力，也没有打仗的场面，连个变型金刚之类带科幻一点的元素都没有，全都是写实的设定，这有啥好看的？
他有点看不太明白。
与此同时，他也跟蓝纹说道：
“明白这一点，也许对你有挺重要的意义呢。”他顿了一下，似乎是想让对方有一点反应的时间，这才又道：“既然我已经是你能找到的最好的佣兵，那这样想吧……”
他以宽慰的语气说道：“反正你也找不到其它更好的人了，虽然你也千百个不乐意，那你也只能交给我办理了。你信任我也罢，不信任我也罢，这已经不是你所能管的事情了。”
嗯，不得不说，这样的说法虽然有点难听，但还真就是那么一回事。
蓝纹叹了一口气。
但他的心情好像好了一些。
“事情是这样子的。”他一边喝得这有点甜得过头的咖啡，一边断断续续地陈述着自己的事情。
“我呢，其实也跟你差不多。我也是没加入什么组织的，我是一个药剂异能者，也就靠把自己制作出来的药剂卖出去，以此过活。我这人呢，当然没有你厉害啦，所以我并不是什么高等级的药剂师。我所能配出来的药，其实很多人都能配得出来。”
他讲到这里以后，脸上露出了伤感的表情。
也许，每个男人都无法忍受自己的平庸与平凡吧。
但，绝大多数人的人生，也只成为那些平凡的人而已呀。他们纵使花了一生的时间去折腾，最终也只是成为那些不凡人生的背景板，仅此而已。
蓝纹虽然穿着打扮什么的都还挺入时，交女朋友什么之类的也很有一手，但不得不说，在事业上，他就是一名普通的药剂师而已。
蓝纹又说道：“以前我也曾想过，要成为一名伟大的药剂师的。但随着进到社会以后，我看到了自己与别人的差距，我渐渐地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为什么呢？有一点点理想，并随之慢慢去努力，那不是挺好的吗？”余冰适时地打断了他的话，并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蓝纹苦笑着说道：“哪有那么容易呀。我进社会以后才发现，原来，我以前一直都在浑浑噩噩地过日子，而那些优秀的人呢？人家从小时候，就有家长在带他们练习异能。人家很有针对性，最迟十一二岁就觉醒了异能，然后每天除了锻炼身体，主要的时间就花在异能的努力上面去了。他们甚至连学习都不怎么认真。你说说看，人家都已经比你提前了十几年来努力，这十几年的差距，是你光靠出社会以后的追赶，就能追得上的吗？”
而且，人家可不是原地踏步在等着你。你在前进的时候，人家也在往前走呢。
余冰点点头。他明白了蓝纹的意思。
的确是这样的。
“而且，”蓝纹又道，“不止是投入时间上的差别。人家因为有好的父母、老师来栽培，自小就养成了良好的生活习惯和锻炼的习惯。人家可以吃健康的食品，知道早睡早起，知道研究药剂的科学的方法和努力的节奏，这些对于异能使用的效率会产生巨大的影响。我们时间上不够别人投入得多，效率上也远不如别人，所以……”
他露出了一个难过的笑容。他原本就长得不是很帅，这时就显得更不好看了。
他说道：“所以呀，还是明白自己的定位，做一个符合自己能力的角色吧。能赚点小钱，有个还算贴心的爱侣，然后平平安安地过这一生，就已经挺好了。”
他明明都讲完了，但过了一会儿，他又补充着说道：“除非我的小孩也是一个异能者。到时的话，我就把自己的心思放在培养他成长上面好了。”
他说着这些的时候，仿佛是终于说完了一个自己未能完成的梦想，竟有一种相当憧憬的意思。
但余冰却为他的小孩而不禁担忧起来。
这孩子还没出生呢，父亲就为他的未来设定了这么明确的道路。以后这小孩的人生，有够被折腾的份了。
但，这毕竟仍是客户的私事。余冰知道，这种性格的人，就是会做这种性格的事情。
纵使他再怎么跟对方分析，劝对方明白，孩子的人生是孩子的，他想做什么样的事，成为什么样的人，最好交由对方去把握。但估计也没什么用。
每个人仍会按自己的想法去做事。蓝纹那样的人，就是自己一事无成，但却想着在孩子那辈上找回场子的人。
这些人，有的会成功，但大部分的人会失败。不过纵使在余冰的眼里，就算孩子“成功”的那些，也并不是幸福和圆满的人生。因为他们失去了亲自选择自己人生道路的机会，而这种自由，在余冰眼里看来，那是人生最宝贵的财富之一。
余冰想得有点多了。
这时，蓝纹又说道：“一般来说呢，我卖东西无非就几种途径。第一种就是最简单的，直接交给专门从事这些异能药剂买卖的商家，由他们去贩售。在此种情况下，我们就像只从事生产劳动的农民一样，收购的价格由中间商根据市场来制定。当然啦，随着市场的波动，有时价格会好一点，有时又会差一些，这都是挺正常的事情。”
蓝纹的表情转而有些愤怒，又道：“但是呢，有一次机会的时候我发现，事情并不是这样子的。那些中间商呀，可不是个个都是有良心的家伙。甚至一到了这行当里呀，每个都变得丑陋不堪呢。有一次我认识了一个外地的朋友，他买到的是一种能暂时提高速度10%的药剂，叫基础加强剂，我卖的时候只有2000元，他说他买到手的时候，值8888元。你说气不气人。”
蓝纹的表情有些狰狞，跟世界上绝大多数发现自己被人廉价地压榨自己劳动价值的人一样。
“嗯，然后你是怎么处理的呢？”余冰不想让他在发泄个人想法上浪费太多的时间，便这样问下去。
蓝纹这时又笑了起来，道：“既然我发现给别人卖要吃亏，那我当然是转而自己卖了。在那以后，我就在网上开起了网店来。”他进而像在向原始人解释一样，说道：“网店，你懂么？就是在网上注册一个店铺，有人下单并付款的时候，你就把货物邮寄给别人。对方收到货之后，点击确认收货，然后系统就会自动把钱转给你了。”
余冰苦笑着说道：“我自然知道的。我也用淘宝。”
蓝纹没得到什么好反馈，有些尴尬。
“那网店的话，总能解决到之前的问题了吧？”余冰又问道。
而蓝纹却仍苦着眉毛说道：“对的。没错，网店可以使我直接面对顾客，然后我想卖多少钱，就可以卖多少钱。我再也不用卖2000元一瓶了，而是直接卖8888一瓶。这样我的利润就多很多了。”
蓝纹有些得意地笑着，他喝了一口咖啡。
也许，每个男人在讲述着自己骄傲的事业的时候，都会特别的得意吧。
但余冰却明白，网店的门道可不止这么浅而已。
余冰说道：“打理一个网店，应该要费不少时间的吧？从店铺的设计、宣传，还有上货，回答客人的提问，并负责售后服务，等等方面，应该都要费很多时间吧？”
面对这个提问，蓝纹点头予以肯定。“对呀，但我自己赚到的也更多了，所以我乐意去做这样的事情。”
蓝纹如此说道的时候，余冰却在心里产生了不一样的想法。
做网店虽然单价赚得更高，但是自己却浪费了更多的时间呢。在现代社会，如果你什么都做，但什么都不专精的话，最终会让自己更平庸的。
以余冰的性格，他是绝不愿意去涉及销售这样的环节的。把自己更多的时间放在专精自己的异能上，可以生产出更高端、更抢手、更稀缺的异能药剂，那样才可以让自己成为更主流、更厉害的药剂师吧。
但，很显然蓝纹的性格和想法与他的不太相符。
余冰又道：“所以呢，你现在碰到的事情，是跟开网店有关的吗？”
蓝纹皱着眉回答道：“我开网店一段时间以后，发现还是很难的。虽然单价可以卖得很高，但顾客的来源实在有限。现在网店的竞争，你不知有多激烈哟，你不花多点钱去打广告，去刷评价，人家根本是搜索不到你的。所以呀，这网店我开了几个月，发现还是不适合我。”
蓝纹得意地道：“最后呀，我发现符合我自己的方法了。发朋友圈，做微商，以微商的方式来卖这异能药剂。这是最符合我的方法啦。”
蓝纹得意地笑着，而余冰则是有点相哭的样子。
我可一定不能加他的微信。余冰顿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我做微商呀，那可方便，只要找到一些图片，每天发几条朋友圈，那些购买者就会慢慢地上门啦。这也不用花钱去做广告，也不用花费太多的时间、精力，挺适合我的。而且呀，我还可以送货上门，我直接接触我的顾客，也就是我的朋友们。这是最适合我的啦。哈哈哈哈哈，同样的药剂，朋友们肯定更愿意光顾我的生意嘛，就当交个朋友，结交个人情嘛。我们中国人就是人情世故，哪里都有，很温暖的。”
蓝纹圳着得意的笑容，他像忽然想到什么一样，道：“唉，帅哥，我加你一个微信吧。回头你要想向我买什么的话，我给你8折，好不好？”
他像是职业反应一样，拿出手机来就想扫余冰的二维码。
但余冰却冷冷地说道：“首先，我不用异能药剂那玩意儿。相对于药剂给人体提供的暂时的增幅，我更乐意相信自己身体努力所得来的结果。”
而且的话，老是使用药剂，短期来看是好的，但长期来看，会让自己对自己所能达到的极限、对自己异能效果的结果判断，这些都出现偏差。
这些在低水平的异能者眼中没什么差别，但在高水平异能者对招的时候，那就是千差万别的关系了。
细节上处理不好了，最终的成败就会发生彻底的变化。
“那你可以先了解一下嘛，万一哪天需要了呢。”蓝纹又笑着说道。
余冰叹了一口气。
他在想要用什么样的话，才能一次性地拒绝死眼前这个贪婪的商人。
最终，他说道：
“就算我要买药剂的话，你也提供不了我想要的货。”
余冰需要使用的，当然是高级货。而蓝纹这个家伙，只能生产市面上随处可以看到，有钱就能买到的普通货物，仅此而已。
余冰的语气很决绝。
而蓝纹的表情却很痛苦。
扎实啊，老铁，你怎么说这种大实话呢。
蓝纹忍不住在心中呐喊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