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拓的和尚笑了笑,双手合十道,''贫僧便是这潭拓寺的大护法,当年在中州龙港城和施主有过一面之缘,只不过施主当时在那片龙鳞之中,记不住贫僧倒也在常理。''
祁磷也双手合十回礼,''如此也算一别经年,大师当年从我这里拿走了一块龙涎,不知道在这佛门清净之地,可否言及这等世俗勾陈之事?''
大护法点点头,''寺庙在俗世,世俗之事又有何不可言及之处?''
禅子也点点头,''祁施主此番既是为龙涎而来,为何又只来了这道神识呢?莫非对我潭拓寺心怀芥蒂?师兄说祁施主当年得了李有志院主的真传,但在我看来似乎并未如此,李院主一生行事光明,也当得起磊落二字,而祁施主······''
禅子意犹未尽,但也止语至此。
祁磷没有接话,而是冲着那位一脸褶皱的老僧施礼道,''那这位大师定然就是小护法了,祁磷这里有礼了。''
''塔院三先生和圣手书生方见秋,当年皆毙命我手,贫僧也受到了我佛的惩戒,至于祁施主所说的那块龙涎,正是贫僧续命十数年的依仗。''小护法顿了顿,平静道,''祁施主如若收回,贫僧自然无话可说。''
''在下倒不是为了那块龙涎而来。''祁磷看看禅子,''只是听闻灵山上的那面石壁留有历代飞升者的姓名,便想进山观看一番,但在下也知道,潭拓寺已经封山多年,故此特来求情,望贵寺能网开一面,以圆祁磷十数年只夙愿。''
禅子面色平静如水,''斋饭早已停当,还是先用斋吧!''
有不知早先在何处的沙弥端着餐盘出现,在长案上摆下了四色菜碟和四份蔬菜汤。
禅子及大小护法低头合十默默的诵念了一番经文,之后片邀请祁磷一同用斋。
祁磷来的虽说只是一道神识,但神游境的神识其实已和本体没有太多区别。
所以,他没想到潭拓寺的素斋竟然会这样好吃,明明只是几样简单的蔬菜,偏偏被烹调的有了不似人间的味道,让他有了大快朵颐的快感。
只不过垂垂老矣的小护法似乎对这斋饭全无半点兴趣,随意的翻检出一截玉米嚼了几颗便不再用了,这其实是佛门的大忌,佛门讲究的是一餐一饭皆不可浪费。
禅子似有不悦,但脸色依旧平静如常,只是一板一眼的将自己的那份打扫的干干净净,四碟菜色也是将自己所对应的一角用完。
祁磷吃到最后也看出了其中的门道,便拘谨的放下了筷子,''多谢禅子赐斋。''
禅子轻声回答,''潭拓寺愿为齐施主破戒一回,灵山山门以为施主打开,不过施主可能看不到想看的了,贫僧要让祁施主失望了。''
''禅子何故这般?''小护法闻言,脸色难看,拿出那块龙涎置于长案上,''贫僧也只是佛祖坐下的一名普通弟子而已,断不敢毁了佛门戒规。''
禅子将那块龙涎拿起递回小护法手中,''世人皆是佛祖弟子,我佛有普度众生之能,怎会因为这寺里的戒规就置小师兄的生死于不顾呢?''
祁磷却陷入了沉思,禅子所说的失望该作何理解?应该是那面石壁上并未出现那人的名字了。
禅房内的气氛有些凝重,小护法看着手中的龙涎出神,大护法沉默,禅子有点尴尬的说道,''还望祁施主不要将登上灵山之事散布出去,这样我潭拓寺也不至于招天下人谴责。''
''我改注意了!''祁磷笑道。
禅子怔了怔,''施主可知即便石壁上没有想要的结果,登一趟灵山也会对修行者有莫大的裨益?''
''无妨,想来潭拓寺也该听说了我九灵通天的机缘,况且还铸成了蕴海,就不和灵山争灵气了。''祁磷笑的很真诚,这真诚来源于禅子对他的真诚。他发现传言中的那个年轻却聪明绝顶的禅子是真实存在的。
小护法听到祁磷这样说,脸色愈发暗淡,握着龙涎的手伸了过来,''既如此,这块龙涎便物归原主吧!''
祁磷将小护法平摊的手指一一合拢,''在下不知道这块龙涎竟然关系到大师的生死,若早知,便会绝口不提的。''他转脸看看禅子,''倒是禅子的宽宏让祁磷有些自觉形秽,这块龙涎虽说是故人之物,但她如若知道其中的曲折,想来也不会斤斤计较的。''
小护法握着龙涎的手僵在了半空,祁磷便往回推了推,那手却纹丝不动。
禅子笑了笑,也伸出手推了推,小护法这才勉强收回。
''祁施主既然不登灵山,那下一步作何打算呢?''
''时不我待,那面石壁想来并没有那些人的名字,我留在北魏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便是要南下南齐了。''祁磷道。
禅子微微皱眉,''南齐?祁施主莫非要将当年的事尽数翻腾出来晒一晒?''
''呵呵。''祁磷看着这张年轻的脸,论年龄应该还要比自己大上几岁,但看起来的的确确是年轻了许多,笑了笑道,''那倒未必,此去南齐是有别的事要办,但若是遇到了那些冤家,也不介意将早些年的事儿抖落出来见见天日。''
禅子皱着的眉头舒展了,''其实祁施主大可不必纠结于当年,还是将目光放长远一点才对啊!当年的事,也是各有各的苦衷,不好一概而论的。''
祁磷起身,冲着禅子及大小护法施礼,''祁磷谨记禅子的教诲,如此便就此别过了。''
禅子起身回礼,''施主保重。''
祁磷笑了笑,这一缕神识渐渐变淡,最后消失了。
禅子回头看看大小护法,平静道,''我看他有捅破这天的想法,寺里还是要早作准备才是。''
大小护法面面相觑,不置可否。
禅子的目光投向窗外,眼神中的平静中增添了一抹淡淡的哀伤。
就像他知道的那个秘密一样,他知道但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