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晚碰见一眼熟姑娘,那姑娘应是我死之前最后看见的人。”莫胖子缅怀着什么盘腿浮在空中。
辛离君看了眼床榻动静,竖指让莫胖子出来说话。
“啧,你这是被迷得七荤八素啊。”
“宛昇美人听得见谈话,他贪觉得很,别闹醒他。”辛离君说道,“可是那姑娘……”
“哈哈,不是不是!都跟你说了,我是为捡挂在树枝上的钱袋子才掉下去摔死的。”莫胖子故作羞涩,“我只是惦记着想好好问她一件事,后来莫名其妙地被抓走了,她人也不见了。”
“这样啊。”辛离君弹弹衣袖,抬脚准备跨进门。
“不是说不打搅他?”
“是你,不是我。”辛离君琢磨着时辰还不算太晚,准备进去在床榻侧边占个位置陪林宛昇再睡会。
门扉无情地在莫胖子面前轻轻合上,差点砸到他鼻子。
虽然他是鬼,倒也碰不着。
莫胖子摸摸鼻子咕哝,“世风日下。”自顾自出去溜达了。
辛离君赶走电灯泡,喜滋滋地准备抱着林宛昇养会神。就瞧见小君君正丢了碍事的锦帽扒拉着薄被要钻进去。
一如来佛手从天而降抓住小君君,把它往一素白手绢里塞。
“给我回去。”
“不成不成。”小君君抱住辛离君手指死缠不放,奶声奶气地先栽赃,“主人,打小孩子是不对的。”
“我买条手绢画了你是送给他解闷的,看着能日日想起我,可我人在了你还跑出来干什么。”
“主人,我个子小小不占地方,你当我不存在就行了。”
“你在旁边我没心思好好……”
“噢~”小君君点点头,“主人要羞羞脸。”
辛离君难得闹了个大红脸,“盖着被子纯聊天,陪陪他。”
“我懂我懂,主人也是大人了。”
床榻“咯吱”响了下。
辛离君和小君君噤声。
下一刻,她们两个被起身的林宛昇一手一个拎着后脖衣服扔出门,一大一小面面相觑。
熙攘街道上,小巷纵横错落,货郎挑担售卖奇巧物什,来往男女欢声笑语,稚童奔跑街头无忧玩闹。这里虽说是仙人庇护之所,倒让辛离君诧异仙家门派入世入得颇为上道。
“罢了罢了,出来逛逛也不错。”辛离君将白娟竖在腰间,好让小君君也能看这街头热闹贪个鲜。
出门前央了丫头看顾些林宛昇,莫让人在他睡醒前再扰他,丫头倒像是想起什么恐怖事连连应声,誓死守护门前。
辛离君换了身靛蓝圆领袍,大咧咧地未扣上让它向下翻领,又选了极爱的玉簪束发髻。兴致缺缺地逛街。
这身还是月娘给她新做的衣裳。月娘将她领了回来后,特意量了尺寸给她备了很多男衫,极爱给她打扮得俏生生的,堪比富贵小公子。
但在她看来,不过是个被戳中萌点的妖,养个娃娃逗乐子。
她背手慢悠悠逛着,琢磨着是去茶楼听说书人议评还是随意买些小物件哄哄楼里妓生们开心。
经过一摊位时,辛离君慢悠悠的脚步停了下来,往后倒走几步细细看了看招牌。
“命运休咎,差若毫厘,谬以千里。”
这是位卜卦先生?
倒是兴用假正经言论装神弄鬼,模糊命运。
但让她起兴趣的是那摊位后坐着与她同龄男子,不若典型留长须穿身破旧道服的老人,稚气得很。
那男子闭眼打瞌睡,脸上像是被谁恶作剧一般,用摊位上的笔墨在他脸上画了两撇卷翘的胡子,眼皮上画了粗黑的眼睫毛。
视线往他胸口看去,大大方方地摊开一本画册,这画册还颇为熟悉。
正是她早期送予一家书铺让他们试卖的最初作品,咳……也是最为香艳的画册。
她虽是丹青手,但私下也有恶趣味卖些限量的春宫册,让一些小门小户的书画铺隐蔽兜售,那些购买的百姓反响不错,倒让她额外赚了些钱。
这朗朗乾坤下竟“白日宣不正经”,胆子还挺肥,是个古怪妙人。不过第一次看见有人开门做生意,巴不得自个没生意上门。
辛离君手扣击几下摊位,发生“大师,可否给我算上一卦?”
没有动静,呼噜还越发响亮。
辛离君越发好奇,响亮地再次说道,“可否给我算上一卦?”
依旧没动静。
辛离君好笑地摇摇头,掏出一小袋钱币抛在桌上。
年轻男子闭眼继续打瞌睡,手悄咪咪地往钱袋伸了过去。
“啊呀,好大的蚊虫。”辛离君往那手扇了一掌,将钱袋拿了回来,“大师,可是清醒了?”
“醒了醒了。”凌浮生连连应声,睁开眼后哑在那里。在他摊位前站着一玉面小郎君,正笑盈盈地瞅着他,像是在忍笑什么。
这……可是他哪里穿着不当,还是……
辛离君见这位大师神情纳闷手忙脚乱地上下摸索,衬着他一脸脏墨颇为可爱。便大发慈悲地伸手点点掉在地上露出内容的画册,说道,“可否将这个人嗜好收敛些?”
“咳。”凌浮生赧赧地赶忙捡起地上画册,脸红成大番茄。
“是测字还是观面算卦。”凌浮生赶紧挽尊自己所剩无几的大师形象,揉揉那双紫眸,扯个爽朗的笑。
辛离君看着他那双眼眸出神,那笑让她想起些什么,却不真切。
“观面便可,算一算我此次可否顺利。”
凌浮生看去,那玉面小郎君一张俏脸,却隐隐重合一副鬼相。那鬼相阴冷地开口呓语,与本主和煦温和不同,含着弑杀血腥,逼迫他错开视线额上冒出汗。
“小郎君,你此行可是要拜入儒道至圣门下。”
“是,我也为了圆一因果。”
“此行不吉。”
辛离君皱起眉头。
“你是行走于阴阳边缘之人,人非人鬼非鬼。倒转阴阳逆命,乃是大忌。白鹭门不会收你。”
“你天分易修儒道,可心性好杀,终将走旁门道。白鹭门不会容忍其心不正,罪孽可诛之人。”
辛离君被惊地大力站起来,扰了路过人连连回头。
“你可知这话是多大的诬陷?!竟对着一良善百姓胡言乱语。”
“我只是说出看见的面相,你可信亦或者不信。”凌浮生将他所见的鬼相画了下来递给辛离君,“天生如你这般异相的人,少之又少。”
“怎么了?”凌浮生疑惑问道,见那小郎君愣在那里面色可怖。
“这张鬼脸我见过……”辛离君抖了抖嘴唇,艰难地张嘴,“我曾受过很严重的伤,想不起很多事。”
“但我记得这张鬼脸。我人倒在地上,有一个人长了这张鬼脸,穿了一身红衣裳向我走来。他执一把黑伞半跪在我面前,摸了摸我的脑袋问……”
“问我要不要跟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