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尤黛在科尔沁之时受了许多的委屈,一直是谨小慎微。可她又心思灵敏,盛京不比草原,人多眼杂,若是被她知晓了身份,难免不会有意疏离。因此,自她入府之后,皇太极便一直忍着不去见她。可没想到,竟被济尔哈朗那小子抢了先,二人一同出游,形影亲密。皇太极一想到此处,便是心烦意乱。此时,若是再不见她,怕是不行了。
在无数个漫漫长夜,皇太极几次想象乌尤黛得知自己身份的情景。可真到了这一天,皇太极觉得,自己比她还紧张。
“...你...阿吉?!”
半晌,乌尤黛才惊的缓缓吐出几个字。
皇太极又低下头去,嘴角微勾,无言。
“...你!...姐姐,贝勒爷的名讳,姐姐也是不能叫的!还不向贝勒爷请罪!”布木布泰深吸一口气,复又说道。
“什么!”
乌尤黛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阿吉,...皇太...极!
吉穆是皇太极!?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啊!
吉穆...穆吉...木及...!
乌尤黛深通汉语,立马知晓了这其中的意思。
...
“姑娘没事吧?”
“只是,这天寒地冻的,莫要再洗了。”
“...大...大胖小子的意思。我阿玛给我取的,我阿玛不会取名吧!”
“只有这些?还有吗?”
...
一字一句,若在耳边。一举一动,仿佛昨日。
那个拯救自己于水火的大金男人,终是...恍然如梦。
一滴泪水,从她眼角滑过。
“原来...四贝勒爷,是在跟奴婢,玩文字游戏啊...”
乌尤黛行礼,将头低下去,不再看他。
“你...”
“行了,你先回去吧。”
布木布泰终被皇太极遣走,屋内只剩他们二人。
皇太极走到乌尤黛身旁,单手搀住,欲将她扶起。
“奴婢不敢。”
乌尤黛没有起身。
皇太极顺势蹲下身子,平视她的眼眸,温声道:
“对不住,是我骗了你。”
乌尤黛抬眼,与他对视。
“奴婢...不敢。”
皇太极闭眼皱眉,呼出一口气,起身,复又转身。
“谁说你是奴婢了!”
他高声道。
“在我这儿,你从来都不是奴。”
皇太极又转身看向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乌尤黛也直直的看着他,他的眼眸是那样的深邃,深不见底。他想要看清那里面的他,也想看清那里面的自己。
是啊,尚且连自己都看不懂,又怎能看懂那个高高在上的他。
乌尤黛的目光从皇太极的身上离开,看向地面,仿佛坚定了信念,说道:
“不知,贝勒爷何时才能放我回科尔沁。”
自己能来盛京,这的确是皇太极之功。可愿来这里,完全是因为吉穆。但吉穆本就是幻想,皇太极是个什么样儿的人,王公贵族,玩弄权术之人。自己如何能待在他的身边?
“放你?你在这儿住的不顺心?”
“臣女自然顺心,只是家中还有母亲和弟弟。母亲身子不好,弟弟年纪尚小,我不能在此独乐。况且,臣女不过是随同侧福晋而来,侧福晋在此并无不安,这府中,臣女已没有留下去的理由了。”
“我已向你额祈葛写信告知,他们必会好好待你母亲和弟弟,你不必担心。”
皇太极停顿片刻,复又说道,
“这理由嘛,我给你个理由。”
“是何理由?”
“你嫁给我,如何?”
乌尤黛惊慌更甚,立马说道:
“贝勒爷何出此言!”语气中似带了些许怒意。
“讲笑,...讲笑。”
皇太极又无奈,又立即严肃起来,尴尬的道。
“你即是来了,也莫要着急回去。先在此安心住下,等你玩儿够了,我自会派人送你回去。”
皇太极收起今日的所有负面情绪,恢复到往常的样子,说道。
“好。若爷无事,臣女告退。”
“去吧。”
待乌尤黛离开之后,皇太极叫来小顺子。
“大格格前些日子,是救了个侧福晋屋中的婢奴才吧。”
“回贝勒爷的话,是,是叫道琴的。现在在伺候大格格。”
小顺子心想,果然,虽然府中的事情都是大福晋在打理,贝勒爷从不插手过问,但这府中发生了什么,他却是全都知晓的。
尤其...是大格格入了府以后,事无巨细,他全要过问一遍,也能全然记于心中。
“嗯,明儿一早,上朝之前,你把她叫来,我有话与她说。”
“嗻。”
“等等...切记,不要让她知道。”
小顺子刚要退下,皇太极又叫住他。
“是,奴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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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怎么回来了?”苏墨尔见布木布泰独自一人从门外进来,立即前去迎接,又疑惑地问道。
“不对啊...不对,她与贝勒爷,仿佛旧识。”布木布泰皱着眉头自言自语。
“怎么了主子?您说的是...”
“乌尤黛!她,她定是在科尔沁与贝勒爷见过!”布木布泰突然大声,苏墨尔也吓的一颤。
“乌尤黛?奴婢今日听说,那乌尤黛出府与六阿哥游玩一日,刚刚才回来,她不是被贝勒爷叫去问话了吗?”苏墨尔平时对乌尤黛也多有留意,一提到她,便想到今日听说的事。
“苏墨尔,你听我与你说...”布木布泰让苏墨尔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布木布泰年龄尚小,遇事还是不能镇定自若,她最亲近的微唯有自小一起长大的苏墨尔,她进府中之后,有了什么事,也是第一时间说与苏墨尔听。
于是,她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与苏墨尔讲了一遍。
“什么?乌尤黛敢直呼贝勒爷名讳,贝勒爷不但未怪罪,还将您遣了出来?”苏墨尔也不敢置信,惊呼出声。
见布木布泰神色不对,苏墨尔才意识到自己说了犯上的话,连忙跪了下来,急忙说道。
“...啊,奴婢多嘴,请福晋责罚。”
布木布泰虽不快,但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继续沉着声道。
“无妨,你接着说。”
“那...主子打算怎么办?”
“看来,额吉说的,是真的。那乌尤黛,我们不能不防啊。苏墨尔...”
“奴婢在。”
“去拿笔墨来,我要给额吉写封信。”
“是。”
翌日一早,小顺子便去乌尤黛那里去叫道琴。
道琴睡在乌尤黛的房间外面,虽是隔了许久,小顺子也是按着皇太极的要求,小心翼翼,不敢吵醒谁在屋内的乌尤黛。
“道琴姐姐,道琴姐姐!”小顺子在门外轻声唤道。
“...嗯,谁啊?”道琴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的望着门外问道。
“是我,小顺子。”
“小顺子?”
道琴匆匆忙忙,将大门打开。
“道琴姐姐,贝勒爷叫你过去。”小顺子说道。
“贝勒爷?贝勒爷叫我做什么?”道琴刚刚睡醒,被小顺子这么一说,更是迷惑不已。
“这,奴才也不知道,只不过道琴姐姐去了就知道了。快随奴才走吧,爷还得上朝呢。”
“那主子那儿...”道琴想着应先与乌尤黛告知一声,作势就要进到里屋去。
小顺子急忙拦住道琴,刚要惊呼,又压下声音。
“...诶!贝勒爷说了,不能吵醒格格,还是先随奴才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