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尔哈赤只一身常服,虽已年过花甲,但仍挺拔魁梧,步伐矫健,走这几步,便已凸显出国君的气势。
“参见大汗!”
众人齐齐跪下,一同喊道。
“都免了,家宴而已,你们都随意些便好。”
“是,谢大汗。”
随后,努尔哈赤一把搂过阿巴亥身旁的男孩子,让他随着自己,坐在正中间的位置上。
乌尤黛与长欢也一同起身,在侍女的搀扶下,慢慢落回原座。
“想来这是你头一回入宫,许多人还未曾见过。”长欢见乌尤黛新奇地望着前面这几个人,便出声解释道。“那是十五阿哥。”
乌尤黛转身看向长欢,长欢抿了一口席上的茶水,又继续道。
“因是大妃所生,又是幼子,甚得大汗宠爱。这不,六岁的时候便跟着哥哥封了多罗贝勒。”
“原是如此。”乌尤黛知道金国的爵位制度,多罗贝勒虽比和硕贝勒小一级,但十五阿哥小小年纪就获封,足以看出大妃娘娘确实得宠。
“小贝勒虽不比大贝勒,但你可知,大汗的子嗣中,有多少是连小贝勒都没封上的?…就连三爷,也是靠着长年累积的战功,今年年初,才封上了多罗小贝勒。”长欢也是如此说着,又提到了自己的夫君。
“大妃娘娘果然盛宠,她可是还有两位阿哥?”这也是乌尤黛在府里听说的。
“嗯,大妃娘娘共生了三位阿哥,还有十二阿哥和十四阿哥,不过据说十二阿哥随三贝勒征察哈尔去了,得过些日子才能回来,今天你是见不到他了。”
说完长欢又拿了一个席上的蜂蜜玫瑰糕塞进嘴里,咀嚼几下后神色惊喜,又指了指前面最右方稍偏僻的位置,道:“喏,你看那边穿着蓝色衣裳的,就是十四阿哥。”
“说起来,十四阿哥年纪不大,但处境确是有些…尴尬。哥哥是额娘的长子,得大妃娘娘宠爱,弟弟是阿玛的幼子,讨得大汗的欢心。只有自己夹在中间,受了忽略,不得宠爱,也没能和哥哥弟弟一起得到封赏。”
“怪不得,我方才瞧他一个人孤零零在那坐着,也不甚欢喜。”乌尤黛虽说不能感同身受他的处境,但还是有些心疼。
“不受宠也只是和十二阿哥与十五阿哥相比,到底是大妃娘娘的儿子,地位还是要比其他阿哥们高一些的。”长欢倒是没什么表情,又拿起一块刚才吃的糕点,缓缓补充道。“只是…宫里贯是些见风使舵的,或许是常有人拿这些事来嘲笑挖苦他,所以听说他性格冷淡又寡言,也没有谁与他走的近。”
乌尤黛听长欢说到这里,便不自觉的想起了皇太极。曾闻四贝勒幼年时额娘就过世了,没被过继到哪个福晋那儿去,独自一人在宫里生活。生母尚在的十四阿哥依然过的辛苦,不知…那个男人在年少之时,是否也曾有过不安、惶恐或是无助?
想着想着,乌尤黛就向贝勒阿哥坐席那里望去,寻找着皇太极的身影。果然,她一眼就看到他了,今天也是一身银灰色的长袍,正端着酒杯,要与兄弟们相饮。
从自己在府中居住的这段时日来看,他极爱穿银灰色的衣裳,没有过多的图案,但明里暗着的刺绣花纹甚是精致,虽不鲜艳却足够耀眼。正如同他本人一般,神秘莫测,让人捉摸不透。
...!
皇太极一杯酒下肚,突然似是有感应般的,缓缓抬头,向她这边望来。…一下对上了乌尤黛的视线。
乌尤黛一惊,赶紧低头,祈祷他没看到自己。
长欢见乌尤黛垂着首若有所思,不知道再想些什么,便从方才那盘子里拿起一块蜂蜜玫瑰糕递给她,说道“乌尤黛你尝尝这个,我本以为这宴席上不能有什么好吃的玩意儿呢,没想到这个还不错!”
“啊…我就不吃了,来金国也段日子,却总感觉有些吃不惯这里的东西。”乌尤黛压抑着剧烈跳动的心脏,神色快速恢复如往常一般,微笑着道。
“……噢,好吧。听说你们蒙古人喜吃牛羊肉,喝马奶酒。我还没去过蒙古呢,若有机会,乌尤黛带我去一次广阔的草原看看可好?”长欢兴奋地道。
“这是自然。”虽是这么说,可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再回家乡了,也不知道皇太极到底是何意,一直还将自己留在这盛京,……又不可能真上了自己。…就算是,她与皇太极也是不可能的,自己的妹妹姑姑都嫁给他了……
算了,不想了。自己在这儿胡思乱想也是没有任何意义不是吗。
“上次三阿哥去科尔沁,你要是跟着一起来就好了……”乌尤黛有些惋惜。
“唉,三爷出门不喜带女人跟着,就算是他愿意带了,也轮不着我呀。”长欢神色急落,声音也渐小。
“…这,此话怎讲?……三阿哥…不喜欢你?”乌尤黛知道如此有些无礼,但耐不住好奇,小声地问道。
“不是!……当然不是。”长欢立刻否定后,又笑了笑,笃定地说道。“爷怎么会厌恶我呢,不然也不会带我进宫来的。只是,爷是有嫡福晋的人,更看重她一些…也是应当的。”
长欢话到此处,眼神飘向了另一方,显然是不想再言。乌尤黛也看她如此,自然不好再继续此话题,便让道琴斟了小杯的果酒,与长欢一同缓缓饮下。
此酒乃是蜜柑果酒,是宫宴上专门为格格和小孩子准备的饮品。先是一股浓郁蜜柑气味扑鼻而来,再轻轻抿一口,味道甘甜,果香四溢,清醇兼具,沁人心脾。
乌尤黛很喜欢这个味道,几杯下肚,人也变得有些飘然恍惚。又总想到皇太极就在不远处,自己该离他远点,便凑到长欢耳边,悄悄地说道:
“长欢,咱们出去走走吧,这儿人多,总觉有些闷热……”
“恬儿,我和格格出去透会儿气,一会儿就回来。”长欢对着自己的侍女说着,又伸手指了指道琴,“你们两个先不用跟着了,就在这儿守着吧。”
“是。”恬儿应声回答。
“主子……”道琴似是有些担心,却又欲言又止。
乌尤黛向她点点头示意无碍,便随即和长欢二人寻了个机会偷偷溜了出去。
“……!”
果然,不远处的皇太极一直在盯着她,他又是习惯性的蹙起了眉头,匆匆起身,与离得近的的几个阿哥赔笑着说了几句,抬脚也走出了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