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弼违走到外面,正好见到宇文琅玕和王树岳二人朝自己这边走来。周弼违急忙走上前去,朝二人道:“幸亏暮蝉小弟前来提醒,不然我差点忘了大哥今日离京之事。”
宇文琅玕道:“我和三弟正要前来看你,怕你昨夜饮酒过多,今日会有不适之感。如今看来,二弟面色如常,倒是我和三弟多虑了。二弟,真是天生海量,令为兄不得不佩服。”
王树岳道:“大哥,我酒量亦是非浅,为何从未闻佩服之语。”
三人一阵哈哈大笑,谈笑之间已有仆从端着酒盘走到三人面前。盘中有一壶酒,三只酒杯,还有一只小水壶,酒杯之中已有酒。三人各自端起一杯酒,而楚暮蝉便拿起那个小水壶。
周弼违朝宇文琅玕道:“我此番入京能与大哥结为兄弟,实是缴天之幸,与大哥一夜相谈,受益良多。只恨相逢太晚,未能早与大哥相识。我敬大哥一杯,望大哥此行,心想事成。”周弼违说完,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王树岳朝宇文琅玕言道:“我与大哥相交颇久,想当初我入汴京之时,身旁尽是心怀叵测之人,暗中更有无数窥探之人,虽脱穷困之境,但陷权网之中。若非大哥,暗中相助,我恐怕难有今日之景象。与大哥结为兄弟,是我梦中所求之事。如今美梦成真,大哥便要远赴陕州,令我心痛。”说完,将杯中之酒尽数饮完。
楚暮蝉将手中小水壶举得高高,朝宇文琅玕道:“大大大哥,你今日离开,明日便要归来,不然我要被大哥欺负的。”说完,将小水壶中的水喝了大半。
宇文琅玕闻言笑道:“四弟,我看日后你莫要欺负三弟才是。”宇文琅玕又说道:“二弟、三弟、四弟,此番为兄回陕州之后,无论事成与否,都会尽快进京与诸位兄弟再次聚首,两位兄弟莫要伤心。”说完,亦将杯中之酒饮尽。
四人饮了第一杯饯行酒朝外走去,行至中庭湖畔又至饮了第二杯践行酒,及至王府门外四人又饮了第三杯践行酒。
宇文琅玕翻身跨上门外备好的马匹,朝身后三人喊道:“诸位兄弟,多多保重,多则半年少则三月,为兄自会前来京师与诸兄弟再聚一堂。”宇文琅玕说完,转身挥动马鞭,朝西而去。
门前周弼违朝马背上的宇文琅玕大声喊道:“大哥,一路顺风,马到功成!”
一旁的王树岳则喊道:“大哥,莫忘前言,早去早归,小弟府中美酒佳酿都为大哥留着呢!”
二人望着宇文琅玕远去的背影,心生伤感之时,就听一旁的楚暮蝉道:“我憋不住了,我要尿尿。”说完脱下裤子,朝天而尿,就听阵阵哗哗水声。原来宇文琅玕三人喝到第三杯饯行酒时,楚暮蝉已经喝了两小壶水,方才就有尿意,一直忍耐不语,此时宇文琅玕已走,立时忍耐不住。
楚暮蝉尿完,顿感浑身舒畅,拉上裤子,转过身就见周弼违和王树岳已朝府中走去,立时小腿狂奔,追上二人。
周弼违回到房中,吃了块年糕,喝了碗桂圆莲子八宝粥,又洗了把脸,顿觉神清气爽,分外精神。周弼违忽然想到一事,急忙打来行囊,将昨日买的笔墨纸砚一一取出。
周弼违取出一应物件之后,伸手铺开宣州纸,摆好徽州砚,研开潘谷墨,手执文秀笔,略一思量,提笔写道:
慈母在上,孩儿叩首。
孩儿自拜别慈母,赴京赶考已有五月之久,一路之上观山观水亦观人,所见所闻或与书中之言相符,或异于书中所说,令孩儿大开耳目,增长见识。果如人言,读万卷书当行千里之路。
孩儿渡大江入中原腹地之后,此番感触更是颇深。中原之地,地势辽阔,放眼所及,俱是平原,与家乡丘陵四围、流水环绕大是不同。人言,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此言水土不服,故土难离之意。孩儿却是不敢苟同此中之意,人非为橘,生于江南之地当向河北行,览中原之风土,交河北之豪杰。长于河北之地应赴江南游,见南国之秀丽,识江南之才俊。眼望南北风景各异,壮胸怀之气乃容万物。耳闻南北言语不同,增心中之智方成大器。此为学问之道,亦是为人之道。孩儿一时感触之言,望慈母勿怪孩儿语碎。
孩儿自昨日入汴京,顿感京师之繁华,远胜南北诸地,亦立觉京师之地物价之昂贵,住处之难寻,令人忧愁。孩儿闲逛之际,遇一孩童名唤楚暮蝉,为寻双亲被人殴打,让孩儿忆起幼年之时受人欺辱之事,遂而救之,因此结缘。而后遇宇文琅玕兄长和王树岳贤弟,其二人与孩儿言谈甚欢,甚是投机,昨日已与二人还有那孩童一同结为异姓兄弟。
孩儿此时已居有定所,慈母莫为孩儿忧虑。孩儿此次赴京赶考,力争金榜题名,荣归故里,光耀门楣。慰亡父之魂灵,亦让慈母得人前显耀之尊荣,享福禄寿三喜临门。
孩儿再叩首,望慈母康健。
天禧二年腊月二十一,周弼违书。
周弼违写完书信,折好放入信封之中,又在信封之外写到:寄台州府宁海县港头镇周弼违之母收。其后又用黄蜡封好信口。周弼违做完这一切,拿起信封,朝外走去,行至中庭就见楚暮蝉在前跑,王树岳在后追。二人你追我跑,我跑你追,绕着中庭之湖一路狂奔。周弼违看到这情景,不由莞尔,心中亦明了早些时候,楚暮蝉口中所言的玩伴指的是谁了。
周弼违未打扰嬉闹中的二人,径直朝外走去,出了大门,穿街过巷,来到朱雀大街之上,一路张目四望,终在朱雀门旁找到了两浙商会驻处“大潮楼”。大潮为钱塘江大潮,是为两浙路奇景,每年八月十五乃是观潮佳期,游人纷至,分外热闹。
周弼违进到大潮楼,寻到管事之人,说明来意,又得管事之人指点,便穿过大潮楼大堂,朝内间走去。周弼违行到内间,见有一屋,屋外挂着一幡,幡上写着个“邮”字。周弼违进到屋中,屋中有柜台,柜台之后有人。周弼违取出怀中的信,递到那人面前,口中言道:“劳烦小哥。”
那人接过信,拿过一竹筒,将信卷入竹筒之内,言道:“三十文钱。”
周弼违付完邮费,又问道:“此信何时可到?”
那人言道:“若是平时大概半月即到。可如今嘛,若运气好,遇上回乡的客商,也要一月时间左右。若遇不到,这就难说了。”
周弼违朝那人道了声谢,便沿原路返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