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宇文琅玕寄出书信之时,正是元旦之日。而此时的汴京城内天子病故,太子登基为帝,年号天圣元年。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曾是太子太傅的寇丞相亦是官复原职。寇丞相病故的消息因广南西路雷州府远离汴京城万里之遥并未传到汴京城内,但圣旨已下,传旨之人也已从汴京城内出发前往广南西路雷州府的路上了。但是这一切宇文琅玕并不知晓,即使宇文琅玕知晓这一切也许并不见的会有太多的兴奋。
牵着一匹毛驴慢慢赶路的宇文琅玕,心中已然对这朝廷已然失望至极。比起官场之中尔虞我诈的凶狠争斗,让宇文琅玕对朝廷丧失全部信心的却是寇丞相的病故。寇丞相对宇文琅玕而言,既像恩师一般循循善诱,又似知心好友一般同甘共苦,更如慈父一般谆谆教诲。忠心爱国的寇丞相却落个客死他乡的悲惨遭遇,这让宇文琅玕心中充满了说不出的心酸和悲凉之意。
宇文琅玕看着毛驴背上满满的两筐书稿,这些书稿都是寇丞相一生为官从政积累下来的的治国之道。宇文琅玕想起寇丞相临终之前要他将这些书稿送回老家,并在适当之时交付太子的嘱托,一股悲意从心底涌起,不由停下脚步,放声痛哭起来。
宇文琅玕放声痛哭之时,台州府宁海县港头镇周母坟前的周弼违却是哈哈大笑不止。
新皇登基,除了大赦天下之外,又开恩科取士。得知消息的同乡同窗同族的周立人,来到周母坟前找到周弼违,告知了这个消息。
周弼违听完周立人之言,先是默然不语,其后却是哈哈大笑起来。周弼违笑过之后,朝着周母的墓碑磕了三个响头之后,道:“母亲,朝廷开恩科取士,孩儿准备上京赴考,此次不为名利,却是要还母亲一个心愿。”周弼违说完,脱下身上的孝服,朝汴京城的方向走去。
片刻之后,站立一旁的周立人摇了摇头道:“大家都说弼违三年之前便疯疯癫癫的,可此时哪里有疯癫的模样,这不是清醒的很嘛?要不是其母三年之前病故,弼违怕是当年就金榜题名了,说不好还是三元及第的状元郎了。我若有弼违的一半才气就好了,就不会像上次一样名落孙山了。我也该回去准备下行囊了。”
周弼违再一次出了宁海县城朝汴京城行去,这一次却没有了三年前锣鼓喧天的场景,只有周弼违一人落寞的身影在官道之上慢慢前行。周弼违跋山涉水之间,没了三年前的嬉水游玩之心,途径千年古刹、路遇得道高人也没了纵论古今的闲情逸致,只有尽快赶到汴京城奔赴考场,完成母亲的心愿的念头。
这一日,周弼违到了越州府会稽县境内。会稽县内有会稽山,会稽山阴有兰亭,但这兰亭对周弼违毫无吸引之力。周弼违再次来到会稽山较之时,脑海之中忽然浮现出一首偈言来:
遇蝉则止,逢望则返。
期满三载,方知真人。
这首偈言方出现在周弼违脑海之中,三年之前在会稽山巅的往事便自脑海之中喷涌而出,其后遇见楚暮蝉、正月十五望月之日返家、母亲病故守孝三载,一幕幕一幅幅在周弼违脑海之中不断翻涌滚动。而周弼违不知何时,已然到了会稽山颠。
周弼违放眼看去,只见松柏立于山巅千百年不变,变的只是芸芸众生;白云浮于苍穹之上幻化出千形万象,真身却是隐匿在千山万水之中。
周弼违想到此处,不由大声歌道:“宇宙非广大只在尘埃里,生死非痛哉只因长生易,往昔无兴感何苦寻忧愁,今日无喻怀因识真人面。”
歌声落下,周弼违紫府识海之内已然翻天覆地。识海之中阳魂阴魄已然分离,阳魂化日而生出一条金龙,阴魄化月而生出一只银凤。
为何周弼违识海之中阳魂阴魄并不是像楚暮蝉一般生出金乌、银蟾,这是因为各门各派功法不一的原因。周弼违虽未拜入修道宗门,但实际上已在三年之前便被会稽山巅的跛脚道人收为了弟子,只等周弼违自明真性之后,便会正式列入门墙之中。而也在那时跛脚道人借偈言已然传授了周弼违性之修行的法门。
周弼违一朝顿悟,性之修行已然达到生灵境界。阳魂阴魄所生的金龙、银凤并未进入虚空之中,因为周弼违已到生灵境界,已然具备六识神通,而由阳魂阴魄所生的金龙、银凤亦能感知到虚空之中危机四伏,故而只是在周弼违的识海之中相伴遨游。
周弼违紫府识海之中已然混沌化清浊,而分阳魂阴魄,再生金龙银凤,而当日跛脚道人所说之言,已经全数明白。周弼违将身一转,由北上汴京城转而南下仙都山鼎湖峰而去。
十余日之后,周弼违已然来到仙都山。仙都山位于处州境内,山中奇峰矗立、飞瀑悬落、怪石嶙峋、古松苍翠。仙都山中有鼎湖峰,鼎湖峰高百丈,状似宝塔,峰底占地十亩方圆,峰顶有三亩见方。峰顶之上有湖,湖似丹炉之底。
鼎湖峰四面绝壁,常人若想登上峰顶绝非易事,周弼违来到鼎湖峰下,寻到数根自山腹之中生出的青藤,便凭借着青藤慢慢的朝着山巅爬去。周弼违正午时分开始攀登,直到日落之时方才到了山巅之上。
山巅之上除了那形似丹炉之底的湖以外并无他物,周弼违已然在会稽山巅顿悟,自然明白那跛脚道人身在何处。周弼违纵身跃入湖水之中,湖水只有三丈深浅,但湖底却有暗流。周弼违顺着暗流朝前游动,不多时之后便来到一处山洞之前。
山洞之上刻着三个大字“上元洞”,周弼违踏入山洞之中,便见到了那跛脚道人。周弼违行到跛脚道人身前,屈膝跪地朝道人叩拜道:“弟子周弼违,拜见师尊。”
那跛脚道人将手中的酒葫芦扔到周弼违怀中,接着说道:“你这一路行来,神疲体乏,何不先尝尝这壶中之酒,解解困乏。”
周弼违道:“师尊之言,正合我意。”话音落下,便仰头猛灌了一大口酒。酒水入肚,香醇爽口,周弼违刚赞了一句“好酒”,便觉头晕目眩,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