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石碣村的渔民们俱已收网归来,各家各户都燃起了炊烟。
卢俊义站在阮家门口向里看去,只见他家也在忙活晚饭,阮母正摆弄一条大鲤鱼,阮小七不停地挥斧、劈柴。
这是一副寻常农家祥和安乐的景象,但在卢俊义眼中并不正常,因为他看到阮家母子眼神中有一丝常人难以察觉的痴傻,顿时心中有了计较。
忽然见到有个“陌生人”在向自家窥视,阮小七心生警惕,掂着柴斧便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
只听他喝道:“你是哪来的野道,敢来爷爷门口撒野!”
卢俊义一时不明所以,不知“野道”是谁,当他低头一瞧,只见自己穿着的不正是道服吗?
阮小七见道士没有立即答话,顿生大怒,将手中斧头一抛,眨眼间就将卢俊义脚下的泥地砸出了一个大坑。
这时,阮母见状不妙,立刻过来劝解:“七儿!不可无礼!赶快向道长赔礼道歉!”
见这对母子完全不认识自己了,卢俊义并不意外,知道他们是受到了迷魂术控制,心中更是自责,这家人如今这副模样大半是受了自己连累,要不是自己提议去擒拿冒充宋江的妖人,也不会有玄女庙后来发生的一切。
他赶忙运起灵力大喝一声:“还不醒来!”声若雷霆,直击母子二人的耳膜,冲破了他们脑海中的一层迷雾。
阮小七顿时清醒,灵台一阵清明,将玄女庙中之事一件件记了起来。
当他看见卢俊义活生生地就在眼前,惊喜不已,立刻问道:“哥哥怎么安然无恙归来?那玄女庙中的恶道和妖妇怎样了?”
卢俊义便将这三年之事添油加醋、删删减减地向他说了一遍,大概是说玄女庙是个旁门妖道的老巢,他们打着宋江阴灵的旗号鱼肉百姓,为害人间,至于自己侥幸不死完全归功于一位道家高人云游到此,铲除了玄女庙中的魔头,救了自己。不仅如此,这位仙人见自己根骨极佳,便收为关门弟子,自己马上就要随恩师远赴深山寻仙修道去了。
阮小七闻言大喜,对他得拜高人为师十分羡慕,便笑道:“若非我有母亲需要侍奉,也随哥哥修道去!”
卢俊义闻言暗叹,知道他根本没有修仙的根骨,便安慰道:“不必如此,在家做个孝子同样积阴德!”
这时,阮母也来劝解儿子:“咱家如今只有你一根独苗,你的两位哥哥战死沙场多年,你不去传香火,我还能靠谁来?”
阮小七本是至孝之人,听了母亲的话便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接着便问卢俊义:“哥哥几时走,几时回来?”
卢俊义望着天边的火烧云,良久不语,过了一会,忽然道:“恩师就在村口,我现在就得离去!”
“至于何时归来?”
“我也不知,但愿日后有缘兄弟还能重逢!”
阮小七大惊,没想到二人相见片刻便要分别。
“红尘之中不是我修真之士久驻之所,我去也,这几瓶丹药有益寿延年之功,望你善用!”
“另外还有几句话送给你听:这宋家朝廷早已衰败不堪,眼看便要天下大乱,不知多少英雄逐鹿,互相残杀。这石碣村反倒是一处世外桃源,你只需在此娶妻生子以终天年,必保无忧;倘若贪心不足,重新做起梁山之事定无善果!谨记!谨记!”
话音刚落,抛出几只瓷瓶到阮小七怀中,然后大袖飘飘,头也不回地飞身而去。
阮氏母子急忙追赶到村口,哪还有什么道人踪影。
……
三月后,还道村燃起了一道熊熊大火,一直持续了三天三夜,将那九天玄女庙烧成白地。
还道村村民满室皆惊,不由得将这场大火与数月前的滚滚天雷联系起来,以为是妖邪触怒了上天,于是不敢久居于此,纷纷搬迁了出来。
这是后话,大火的始作俑者自然不知,因为他已经西行而去,往名山大川寻仙访道去了。
原来卢俊义自别了阮氏母子之后,便独自修炼了数月,在丹药灵草的辅助下,硬是将驻春功修到了第九层圆满之境,从此不得寸进。他清楚是世俗之中的灵气稀薄,远远不能满足自己的缘故。
何况他没有驻春功的后续功法,便是再炼十年也摸不到练气期第十层的门槛,更别谈打开神识玉版,取出修仙秘籍了。因此他便生出远赴深山之意,寻找“同类”去了。
说到寻仙的去处卢俊义完全是两眼一抹黑,只能四处漫游,但故老相传终南山是天下神仙汇聚之所,在那里人们总能听到仙人出没的传说。
本来他也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能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西出函谷关,往终南方向去了,就像神话传说中西行化胡,留下三千道德真言的老聃一样。
……
长安县,太白阁酒楼。
二楼靠窗的一张酒桌旁,一个青袍道士倚窗而坐,不时呡一口酒,一边向远方的太乙峰眺望,似乎面带愁容。
此人正是从山东而来的卢俊义。
他一路西行,不知经过了多少名山,往往听说其中住有神仙,可认真查访后最终发现要么是一些凡人隐士在吟诗作对,要么是一些修为只有练气期一二层的装神弄鬼之辈在愚弄百姓。
当卢俊义向他们问起真正的修仙界在哪儿,彼等也是一问三不知。因此他无可奈何只得直奔终南山,想要早日验证传说的真伪。
“希望这次不要让我失望吧!”
卢俊义暗暗祈祷。
这时,一位青衣小童端着一壶清酒,笑脸相迎走到他的身边,笑道:“道爷,这是本店新近酿成的一种美酒,名唤‘醉李白’,请您来尝尝!”说着就将新酒倒入桌上的酒杯里。
卢俊义心中闪过一丝不悦,对小二的行为颇感奇怪,自己又没有下单,哪有旧酒没喝完,便上新酒的道理。
但他不动声色,端起酒杯放在唇边,作势要一饮而尽。
就在这一刻,小二眼底闪过一丝常人难以察觉的窃喜,被卢俊义看在眼中。
他立即停下酒杯,放在唇边不停地摇晃,同时双目精光一闪斜眼看向小二,暗中运起了望气术,正是他在白宫主所遗的术法要诀中学到的秘术。
只见小二周身有一层十分稀薄,若有若无的灵气,若非仔细探查实难发现,卢俊义便厉喝道:“不过是一个连练气期门槛都没有摸到的蝼蚁也敢来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