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到甘棠得时候,院子里的梅花已经全都开了。
雪下了块一个月,这天天终于放晴了。甘棠穿了件厚实的红色小袄,抱着一个暖手的汤婆子,拿了个小凳子坐在清平府的门口,看路伯伯扫宅院门前的雪,因为天气太冷,戴着毛茸茸的帽子,围着毛茸茸的围脖,整个人裹得跟个毛团一样。路伯伯穿了件黑色的棉袄,看起来不是很厚重呢样子,有时鞋子踩在雪上咯吱咯吱的响。见君和时归出门的时候,自己宅院门前的雪都快被路伯伯扫开了。
“伯伯这么早就起床扫雪了。”见君仿佛看不到高升的太阳,自我认定天气还很早,见君和路伯伯聊的开心,时归只是神情木然的站在见君身旁。
“老骨头一把了,早上睡不着,难得放晴,趁着还能动,干脆起来找点事干。”路伯伯笑眯眯的,也不揭穿现在已经是晌午的事实。
甘棠看到见君,眼前一亮,看见君在和伯伯讲话,也不打扰,就眼巴巴的看着见君,如果甘棠脸上有字,那一定写的是求摸头,求夸奖。
见君看坐在门口一团毛茸茸的甘棠,面上不显,心里乐呵的不要不要的。还装着一脸矜持的问路伯伯。“甘棠的病都好了吧。”
时归趁着大家都聊的认真,没什么存在感的退场,朝着宅内走去。
“好了的好了的,之前那次淋了雨之后烧了好几天,然后整个人都病怏怏的,脸色也不好,养好了之后又遇上过冬,天太冷,我就一直不敢放她出门,一直到今天天气晴了,才敢带她出来坐一会儿。”路伯伯一边搭话,一边手上动作不停的扫雪。
“这么久的时候,小棠棠就一直待在院里没出过门,肯定憋坏了吧。”见君笑着的接话。
“是啊,你若是有空,可以多带她出去走走,不过不能走远了,就在这条街附近走走就差不多了。”路伯伯看了一眼甘棠。
见君听了以后朝坐在小板凳上的甘棠招了招手,“小棠棠过来,姐姐看看你最近胖了没有。”
甘棠起身,抱着自己暖手的汤婆子,整个人圆滚滚毛茸茸的,像个在雪地里慢慢蹦哒的兔子,看的见君心里可乐呵。甘棠走近以后,见君蹲下身,把甘棠搂进怀里,用自己白色的披风把甘棠又裹了一层,把红色的小袄遮住,更像个兔子了,一双眼水汪汪的。然后见君伸手捏了捏甘棠的脸。
“路伯伯,我带小棠棠去玩一会儿。”
“去吧去吧,让她记得回家就行。”路伯伯头也不抬的说道,只专心把最后一点雪扫干净。
见君听完之后把甘棠就这么抱了起来,甘棠拿着汤婆子乖乖的任由见君抱着,见君带着甘棠回了闲人居。
池塘被冰冻住了,通往池塘中间的亭子的路也被盖了厚厚的一层雪。一排脚印印在雪上,一直延伸到池塘中间的亭子处,亭子被厚厚的帷布遮住,看不到里面得情形,只能看到亭子外的脚印。
见君抱着甘棠,把脚下的雪踩的作响,披风和裙摆拖在地上,和雪混做一起。到了亭子,见君掀开厚厚的帷布走了进去。进去亭子里之后,热气扑面而来。见君把甘棠放到地上,又顺手拿走了她捂着的汤婆子。
时归坐在亭子里烧炭,帷布将亭子遮了三面,留下一面向着池塘,被背对着进来时的路,不进来的时候,就以为全部都被围上了。今天天晴,又没什么风,虽然外面依旧是冷的,但是亭子里烧了两盆碳,一个炉子,因此一点都不冷,还有一点点热。时归只穿了一件秋款的衣衫,腰间挂着他的荷包,整个人看起来木木的,见君进来的时候,他只抬头看了一眼,然后低下头又往盆里加了些碳。
见君放下甘棠,又脱了自己的披风,露出底下上红下白的袄裙,衣服和裙子上都绣了花。把披风和汤婆子往桌子上一扔,招呼着甘棠在炭火边坐下。甘棠坐下之后抬头看了时归两眼,“这个哥哥好像见过。”
“能吃辣么?”见君摸了摸甘棠的头,早就想这么干了。
“伯伯不让我吃太多辣。”甘棠道。
“行,那鸳鸯锅。”见君又捏了捏甘棠的脸。甘棠咧嘴笑起来,露出瘸了还没长起来的牙,没一会儿,像是突然想起自己的牙,又把嘴一闭,脸一红,低着头继续烤火。
甘棠一番动作看的见君一乐,然后见君又回头看了看时归,见他神情冷淡,动作迟缓,就伸脚踹了他一脚。时归抬头看到甘棠低着头烤火,露出十分不屑得神情看了见君一眼,见君回瞪了他一眼,他又恢复成那副欠揍的样子,磕磕跘跘的起身,差点摔倒,又尽力稳住。然后顺手拿起桌子上见君的披风,披在身上,在见君的目光中嫌弃的拽了拽,然后走出亭子。见君在心里默默的给时归喝了个彩,好演技,好速度(变脸的速度)。
时归速度慢吞吞的,来来回回走了有三四趟,才把煮锅子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把锅架在炉子上,见君牵着甘棠围着炉子坐下,三个人围着锅子。锅里半红半白,煮的咕嘟咕嘟的冒泡。时归递给见君一瓶热乎的牛乳,见君接过来之后就拿给了甘棠,因为刚才坐在炭火边,甘棠现在一张小脸都红扑扑的,接过牛乳,放在自己身旁可以够到的地方,眼睛发亮的盯着锅子。
三个人的进食速度完全不是一个水平,时归一边往红锅里烫肉烫菜,一边往见君碗里夹,自己基本没怎么吃。见君往红锅里烫的是给自己的,往白锅里烫的是给甘棠的。最后是甘棠吃饱了有一点点撑,见君不敢给甘棠吃太多,见君吃撑了,时归基本没吃,时归如同投喂动物一样,不停的烫菜,不停的给见君夹菜。吃完之后时归收拾了东西,又烫了一壶茶,随手给见君倒了一杯。见君看了一眼木然的时归,动手给甘棠倒了一杯温水。吃饱喝足又收拾妥帖,天已经黑了,一顿火锅硬生生吃了两个多时辰,中间汤底都续了三回。
天又开始下起了小雪,见君穿上自己的披风,戴上披风上的帽子,把重新装了热水的汤婆子塞在了甘棠手里,把甘棠整个塞在自己怀里,藏在披风下面,把甘棠送回了家。
见君送完甘棠折回来的时候,时归还在亭子里。并且重新支起了锅炉,开始煮火锅,这次只有红锅,没有白锅了。见君进来以后围着锅坐下,时归便抬起头,委屈又怨恨的看了见君一眼,见君摸摸鼻子,给他倒了杯茶,便坐着看着他吃。刚才吃的太撑,现在就只能看着时归吃,自己是再也动不了一点筷子,吃不了一点了。
不知道几时了,亭子里的灯火才熄灭,宅子里开始静悄悄的,雪又开始下大,盖住了之前往来的脚印,四处又只是雪白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