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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心忧维伤

舒玄月沿途采了各色鲜花,回到白日工作的书房。

姬蕴远起得很早,已斜倚在靠椅上读诗,舒玄月向他施礼后,便将手捧的那束鲜花插入书桌上的古花瓶中。

鲜花还带着晨露的芬芳,娇艳欲滴,姬蕴远满足地嗅了一下,把手中诗册往舒玄月身上一扔,慵懒道:“读给我听。”

舒玄月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只得拿起诗册缓缓读起来。

舒玄月刚开口,便被姬蕴远打断:“坐着读。”

舒玄月左右张望了下,找了个距离最远的靠窗凳子坐下。

她随手翻开一页,见那诗写得不错,便读起来:

“苕之华,芸其黄矣,心之忧矣,维其伤矣,苕之华,其叶青青,知我如此,不如无生。牂羊坟首,三星在罶人可以食,鲜可以饱。”

姬蕴远又摆手打断道:“大清早的,发此悲鸣,换一首。”

舒玄月脸色愈僵,咬唇忍住,大声翻了几页,读道:

“裳裳者华,其叶湑兮。我觏之子,我心写兮,我心写兮,是以有誉处乎。裳裳者华,芸其黄矣。我觏之子,维其有章矣;维其有章矣,是以有庆矣。裳裳者华,或黄或白。我觏之子,乘其四骆;乘其四骆,六辔沃若。左之左之,君子宜之。右之右之,君子有之;维其有之,是以似之。”

姬蕴远闭着眼睛欣赏,没再让她换首,也没叫她停下来的意思,她只得继续念下去,一直念到朝阳升起,姬蕴远才打发她回耳房看账簿。

舒玄月读得口干舌燥,回到耳房便喝了一大口水,越发觉得姬蕴远真是个怪人,明明这么市侩这么无情,却喜欢鲜花诗歌这么浪漫的东西!

舒玄月看账簿到中午,将问题账簿都搜罗出来,便去找账房管事核对。

账房先生看了之后大惊失色,忙跟着舒玄月一起去上报姬蕴远。

府中花园内,一名美貌姬妾正在弹琴,大夫人正在伺候姬蕴远饮酒,舒玄月和账房先生赶到此处,顿感场景不适合,便欲退下,姬蕴远却摆摆手让他们走上前来。

那大夫人长得高挑袅娜,珠环翠绕,面容在云鬓金步摇的照映下,愈发美艳端庄,只可惜那双巧笑倩兮的美眸在看到舒玄月的一瞬,立刻变得凶狠恶毒。

舒玄月只当做没看见,她径直走到姬蕴远前,跪地一礼道:“少爷,我们发现府内女眷饰品采购账簿有很大问题,请少爷允许我作进一步调查,在调查清楚之前,希望府里能停止女眷饰品采购!”

姬蕴远挑挑眉毛,有几秒不语,眸中已开始愠怒,大夫人将酒杯递过去,却被他一手推开,大夫人脸色一垮,转怒到跪地的人身上,喝道:“你这贱奴,平白散播这种谣言!饰品采购账目能有什么问题?!你是要弄得我们都买不成首饰了么?!”

最近京城刚流行起一款新首饰花形,她本打算今日就去买来,好在达官贵妇们聚会赏花时炫耀一番。

舒玄月闭嘴不语,只听姬蕴远如何决断。

很快,姬蕴远就开了口,道:“那就先将账目查清楚……”

大夫人娇滴滴地摇摇姬蕴远的胳膊,声音腻得快滴出水来:“远郎,妾身看上一款紫金花钗……”

姬蕴远甩开她的手,面色冷凝道:“我叫你开口说话了吗?”

大夫人立马噤声不语。

姬蕴远甩袖便起身走了。

跪着地上的舒玄月心想,真是个冷心无情的人,好歹也是相处了这么多年的老婆,居然这样不留情面地对待她。

她抬眼看见大夫人作势要向她扑来,以泄心头只恨,她赶忙爬起来,飞也似地跑了,那账房管事当然也紧跟其后。

借由查账缘故,大夫人暂时还不敢找她麻烦,舒玄月暂时缓了口气。

在耳房里照旧忙了一天,舒玄月傍晚才回到住处。

一路脚步轻快,舒玄月推开院门,今夜月色清凉,洒落在院中天井,天井中蠕动着一个小小黑影。

舒玄月好奇地走上前查看,看清楚那团黑影后,她脸色刷地变得惨白,用手死死捂着嘴巴,不让自己惊叫出声!

那是夏花,不过她没有了手和脚,她浑身浸泡在血水里,无助而痛苦地爬动着。

舒玄月扑倒地上,呜呜哭泣,四处寻找止血的布条。

“不要动!我一定要救活你!……”

她把身上那件昂贵青衣撕得稀巴烂,手指不停地发抖,却始终撕不成条状,她用力抹了把涕泪,深呼吸一次,努力镇定下来。

“我一定要救活你,一定要救活你,一定要救活你……”舒玄月神经质般不停唠叨着,转移着自己心中突如其来的巨大伤痛,脑子里使尽全力回忆前世学过的急救知识。

她用布条绑住了夏花四肢,给她止血,给她做人工呼吸,给她做心肺按摩,满脸全身沾满了夏花的血。

夏花微弱无力地朝她笑着,舒玄月心中愈痛。

还是不够,还是不够!夏花的血还在流!

她忽然想起一事,忙向房间奔去,抓起给她治伤的金创药,心急似火地跑向夏花。

她把金创药全撒在夏花伤口上,可是药粉不够。

舒玄月握紧拳头,突然站起来,冲出下人院落,一路狂奔到姬蕴远住的主院前。

守门护卫拦住了她的去路,喝道:“这里不是贱奴来的地方,快滚!”

舒玄月乞求道:“求求你们让我过去!人命关天的事情,我要求少爷赐药!”

守卫护卫嘿嘿讥嘲道:“贱奴能有什么人命关天的事?死了就死了呗,命贱有什么办法!”

舒玄月左右扑腾,企图从他们中突围进去,那些个守卫护卫也懒得再逗她玩,亮出雪亮的刀剑,不耐烦道:“再折腾,小心老子一剑杀了你!”

舒玄月穷途末路,绝望地乞求道:“如果不让我进去,求求护卫大哥们进去通报一声,帮我传达一下……”

“帮你有屁个好处!”护卫们淫笑着道,“这样吧,看你姿色还可以,我们也不嫌你个贱奴脏,只要你把我们兄弟几个轮流伺候好了,我们可以考虑为你进去求药,哈哈……”

舒玄月愤恨地看了他们一眼,怒火中烧,咬紧牙关才忍住没出拳暴打他们,她猛地转身,向自己唯一能想到的书房跑去。

姬蕴远一向起得早,也许,她一直守在书房门口,就能等到他了!

舒玄月刚奔到书房,便因体力不支、急火攻心和巨大的悲痛,晕倒在书房门口。

第二天一大早,姬蕴远便发现了浑身是血躺在门口的舒玄月,惊讶万分,皱起了眉头。

舒玄月被姬蕴远随从的吼声惊醒,她爬起来,看到姬蕴远宛如看到大救星,忙跪地磕头道:“少爷,求求您救救她!救救她!她快死了!”

姬蕴远见她泪痕满面,脸色惊慌,从来她皆是镇定从容的样子,没见过她这等失态,于是走上前一步托住她的脸,沉声道:“到底怎么了,别慌,有事慢慢说!”

舒玄月想到夏花的惨状,泪水又奔涌出来,她拼命忍住抽泣,哽咽道:“夏花被人砍了手脚,您快救救她!少爷一定有很多灵丹妙药……”

姬蕴远皱眉,道:“夏花是谁?”

“跟我住一个院子的小女奴。”舒玄月看到一丝希望,忙道。

姬蕴远猛地松开手,一声不吭转身就往书房里走去。

“少爷!少爷!”舒玄月绝望地趴在书房门口,声嘶力竭地喊了两声,眼神开始变得空洞。

她就知道,姬蕴远不会对一个奴隶轻易伸出援手的!

她跪了许久,墙角旁,草叶上的晨露已被风吹干。

书房里的一名书童才从里面走出来,扔给她一个药瓶。

她抓起药瓶,夺门而去,一路狂奔穿过花园,心中祈祷着夏花还活着。

冲到下人院落的天井,夏花还无助地躺在那里,周围来来往往的奴隶谁也不敢帮她,也不敢看她。

舒玄月小心翼翼地捧着夏花的脸,见她还在微弱地呼吸着,舒玄月欣喜若狂,连忙给她上药。

上完药后,她抱住夏花,轻声道:“夏花,不怕,以后我来照顾你。”

说着,她抱起夏花瘦弱轻飘飘的身体,走进自己的房间里,她将夏花轻轻地放在床上,抱着她愣了许久许久。

窗外的太阳由东升到中天,又移到西窗,余辉撒满房间,两人皆是一动不动。

舒玄月将姬蕴远交给她的任务丢到了西天外,脸庞疲累而悲痛。

“夏花,是大夫人做的吗?”

舒玄月忽然启唇,寒声道,声音嘶哑。

夏花吃力地点点头,又昏睡了过去。

寒厉之光从舒玄月眸中闪过,很快敛入黑色瞳眸深处。

是她的自以为是和任性牵累了夏花,她以为可以游戏一切,却忽视了这时代真实的残酷!

夏花是真真切切地代她受过,被砍去了手脚!这一切不是一个梦,是赤裸裸的事实!

自从她穿越过来,她已经开始影响他人的命运,自己也被深深卷入其中!

舒玄月擦干眼泪,准备去厨房给夏花做点吃的。

这时,房外走来一名侍卫,说少爷叫她马上去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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