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陈小姐她……”留青指了指正欲往湖边救人的小厮,欲言又止。
她们在场的都明白,一旦陈茹被那小厮碰了身子,只怕是救上来名声也坏了。
到时候别说嫁给檀容,恐怕是其他同样家世的男子,也不会娶她了。
宋嬷嬷这是在给自己报夺夫之仇。
耳边穿来陈茹或近或远的呼救,伴随着那书童重重的跳水声,一阵尖叫在湖边渐渐泛起。
时烟抬眸看向波光粼粼湖边,那乱做一团的曳动的人影,抬手闭眼扶了扶眉心:“留青,你下去救她吧。”
两世的姻缘,既然他们必然要因为各种缘由在一起,她也管不了。
再者,他们不在一起,自己怎么能等到檀意呢?
夜空敛过西天的暮色。
晚风吹动湖边竹叶,点点灯光在簌簌的叶动声中亮起。
陈茹拢紧身上厚实的披风,披散着头发微颤的坐在暖榻上,垂眸盯着地面,安静狼狈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动容,面色虚弱的仿佛下一秒就能晕过去似得。
堂前牡丹戏蝶挂画下。
时母拿起手边的云山贡茶,细挑的柳叶眉半蹙,心不在焉的抿口茶水,余光偶略过陈茹那娇小的身影,心底一股子夹杂着淡漠解气的烦躁油然而生。
“陈小姐感觉好些了吗?”不管是为了时府的颜面还是为了怕给女儿招疑,她于情于理都得给足陈家这心眼多的小丫头面子。
时母眼底埋下心中的不屑,示意一旁的婆子再往铜花炉中添些碳火。
陈茹闻言轻声应了一声,依旧静默的坐在榻上,眼皮子也没掀一下,面色苍白如雪,宛若一座冰人,看的时母额头略疼。
看她这样子,今天这事估计是没办法了结了。
时母抬眼隐晦的看了看门处站着的宋嬷嬷,抬手揉了揉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仕女屏风后。
陈茹借着火光,遥遥看着不远处的时烟,心口划过一丝怨恨与屈辱。
放在膝上的细指紧紧握向手心,冰凉的四肢寒气入骨,让她感觉不到手心的剜肉之痛。
她在时府突遭横祸,险些被下贱的小厮碰了身子,这事保不准就是时烟想报复她。
虽然后面她及时被时烟的贴身丫鬟救了,可谁知道是不是她心虚后悔了。
反正这事是在时府发生的,到底是他们理亏,即便是自己实质上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这笔账也不会就这么轻易的给算了。
陈茹心里冷笑,垂落在地上的眸子睫毛轻颤,有些忍不住想看看今日傍晚还高高在上的时大小姐此刻面色如何。
她相信,借着今天落水的借口,往后时府欠下她的人情,她嫁给檀容定会是轻而易举的事。
就算是檀府,估计也不会再阻挠自己了。
堂下圆柱侧椅上。
时烟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身侧老神在在的宋嬷嬷,微微叹了口气,不知道这事究竟该如何收场。
本来宋嬷嬷整治陈茹,对自己而言也是好意,自己不应该插手的。
时烟捏了捏膝上裙摆的飞鸟刺绣,眸中映衬的灯火跳跃着,她静静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让周边猜疑她的人看得一阵反思。
陈茹此时全然是一副受害者的姿态,不好行为举止太过自然,落在时烟身上打量的眼神转瞬即逝,一眨眼就又是弱小可怜人的样子。
可是……就这么干坐着不说话也不是办法……
她收紧身上的披风,眸中瞳孔微动,拿起帕子费力咳嗽了几声,在落针可闻的厅堂里显得尤为清响,也彻底打破了这暗流涌动的堂内氛围。
“陈小姐可是着凉了?若是着凉了,不若先唤大夫过来瞧瞧,你们女孩子家身子娇弱,谨慎对待总不会出差错的。”时母放下手里的茶,给自己的贴身侍女使了使眼色,侍女见状连忙退了出去。
“嗯。”陈茹抬眸看了一眼高堂坐着的时母,淡淡的点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总归这事,时府必须得给自己一个说法,她等着爹娘过来,其他的都不急。
“陈小姐和我家烟儿是同年生的吧?”
时母听到陈茹冷淡无礼的回应,掩下面上的不悦,扬起慈祥的笑意亲切的向她问道。
这姑娘待旁人也就罢了,偏偏对和她娘亲同辈的夫人也一副傲然淡漠的清高模样,即便时母再想和颜悦色宽慰她,也不得不心中略有反感。
这孩子也恁不懂礼节了,虽说这事责任在他们时府,可一句道谢也不肯说,满脸别人欠她什么东西似得面色,平白惹人生厌。
腹议片刻,时母瞧了瞧门处垂首静思的女儿,心里叹了口气,还是强忍着,企图将这件事小事化了。
“回时伯母,茹儿生辰在照允五年腊月。”陈茹恭敬的回道,面色苍白,并没有什么心思想在这里唠家常。
她的贴身丫鬟已经告诉外面的家仆,派人回府告知父亲了,想来过不了多久,家里就该有人接自己回去了。
陈茹接过一旁婆子递过来的姜汤,小口吞咽着,沉静孱弱的身子曲弓在暖和的绒衣披风下,过了好半晌才彻底暖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