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
柴火微弱的红光照耀在众人的脸上,在大家的眼中映照出了一抹抹的微弱的小火星。
屋内,众人身旁破旧的桌子上还燃着一盏微黄的油灯。
吱呀一声,陈旧的木门被轻声推开,发出像是风蚀残年的老人那般呻吟的声音。
一阵寒凉的冷风灌了进来,将大家的衣服吹得猎猎作响。
门口处,一个少年将一大捆柴禾抱在怀中,慢慢地走到柴火已经烧得差不多的灰灶旁,慢慢地蹲下将手中的柴禾一根根地塞入其中,然后鼓着腮帮子大口朝着灶里面吹着气。
只不过少年每每在还没来得及吸满一口气的时候,总会颤抖着身体将好不容易吸上来的气又给散了出去。
如此这般,他颤抖着身子始终提不上来那口气,看起来非常的尴尬。
瞧着微弱的火光若隐若现地闪着,他肩膀不停地抽动,眼眶中盛满了泪水。
他抬头看着身旁不远处床边上那个悄无声息的身影,紧紧地咬着牙关。
“我真没用,连个火都吹不起来……”
“我真没用……”
床边一个面容俊美得近乎妖孽的黑衣男子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慢慢地走到他的身边,然后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千秋,火吹不起来就不要吹了,它等下自己会燃起来的,”
柳千秋转头朝着自己的身旁看去,他滞了一下,然后定定地看着床上的那个身影,使劲地点了点头。
“是的,火它会燃起来的。”
然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吸入了一大口气,朝着身前的灶炉里面狠狠一吹。
呼!
本就积淀了很多草木灰的灶炉里面骤然间扬尘四起,将灶炉旁的两人吹得一身是灰。
不过他们两人却是谁也没有躲避,就这样直直地面对着漫天朝着自己袭来的草木灰。
眨眼之间,两人的身上就已遍布满了无数的积灰。
满脸是灰的柳千秋却是聚精会神地看向柴火灶里,继续鼓着腮帮子一顿狂吹。
在一旁庞灵的眼中,那堆本来若隐若现的小火星竟是慢慢地明亮了起来,然后发出了轻轻一声呼地声响,跃动着的火苗就这样顺着刚刚塞进去的木柴攀附了上来,然后瞬间将其吞噬。
噼里啪啦。
柴火燃烧着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面清晰可闻。
明明是那么微弱的声音,但此刻却像是黄钟大吕一般狠狠地敲在了柳千秋的心上。
先前柳白在说话的时候,突然裹着不知道哪里抓过来的一件厚厚的棉袄说自己有点冷,随即柳千秋就跑着出去将柴禾抱了回来。
可是在还在不远处的时候,屋子里的沉默就让自己感受到了异常的氛围,再到推门而入的那一瞬间,他在庞灵与蒲鸢离眼光的泪痕之中读出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东西。
他却不敢过去,只得做些吹火的杂活拖延自己过去的脚步。
但是现在,火烧起来了。
手足无措的他肩膀被庞灵拍了一下,紧接着耳边就传来庞灵醇厚的嗓音。
“千秋,该面对的,终归是要面对的。”
身子一震,满脸是灰的柳千秋犹豫了一下,悄悄地攥了攥自己的拳头,然后缓缓起身朝着柳白的床前缓缓走去。
一向走路颇有男子汉气概的他这时居然宛如一个待阁的小闺女一般轻移莲步,小心翼翼地挪步走到了柳白的身边。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低头看去。
那里,在被单紧紧裹着的被子头端,看着已然形容枯槁面色发白的柳白,柳千秋张了张嘴,但是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他的情绪瞬间就涌了上来。
眼前的柳白,不知何时头发竟然已经白了一半,鬓角满是银霜,连眼角和脸上的皱纹都清晰可见,与自己记忆之中那个英姿飒爽丰神俊朗的身影可谓是天差地别。
可是这般脆弱的他,自己竟是连他生命中最后的时刻都没能陪在他身边。
他鼻子抽了抽,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自己热心肠跑去添个什么柴禾,柳白冷了自己将衣服帮他添上去就好了。
若是上天再自己一次选择的机会,自己定然不会再去傻傻地抱什么柴禾了。
这般想着,柳千秋嗫嚅着眼泪就要掉了下来。
“哈!”
突然之间,本来躺在床上柳白腾地一下子坐起了身来,将站在床边正在酝酿情绪的柳千秋给吓得一个激灵,一个后蹦,只差跳得飞到了身后的房梁之上。
“啊!”
一声那种被惊吓得不行的叫声回荡在小小的屋子里,身形瘦弱的柳千秋被吓得魂不附体,后蹦之中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随即一把抱住了身后的桌子脚,整个人陷入了一阵的呆懵之中。
“哈哈哈。”
床的旁边传来了几声爽朗的笑声,庞灵的蒲鸢离两人看着柳千秋的这般窘态,笑得捂着肚子差点没岔过气来。
好不容易清醒了几许的柳千秋面露愠怒之色,哭笑不得地指着屋子里的众人。
“你们……你们居然设计捉弄我!”
坐在床上的柳白大笑着指了指柳千秋。
“你看看你那个熊样,说是我柳白的弟子我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柳千秋抬头看向哈哈大笑的柳白,只见他皱纹确实是有,不过刚刚那种行将就木的感觉确实早已一扫而空。
他眼中露出惊喜之色。
“师父,那也就是说你不会死了?”
柳白伸过手朝着柳千秋头上就是一个重重的栗子砸了下去。
“你小子一天净是胡说。”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死了?我就是简单地交代一下以后的事情而已。”
“不过我身子骨确实是不行了,但还没至于立马升天的地步,只是以后想再与人争斗是不可能的了,所以我要趁自己还硬朗,把这些事情全部都给你们交代好,毕竟你们是要出去闯荡的,不可能在这里陪着我这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头子过完剩下的一生嘛。”
哦了一声,柳千秋这才转头看向身旁的蒲鸢离和庞灵,只见他们脸上露出早知如此的表情,自己当下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你们一直都知道,只是瞒着我是吧?”
蒲鸢离无奈地摆了摆手。
“没有,我们也只是比你稍微早知道了一点而已。”
“然后柳叔就说等下给你制造一个惊喜,让你感受感受什么叫做失而复得后莫大的幸福感。”
看着柳白不怀好意的笑容,柳千秋扶了扶自己有些头疼的脑袋。
脑瓜疼啊,遇上这么一个活宝师父。
这以前咋就没发现柳白的这个属性呢?
还在感慨之间,一旁的柳白就出声了。
“行了,就别跟我这个病人纠结了,你该洗漱洗漱该睡觉睡觉,快别耽误了我休息。”
柳千秋摸着隐隐发疼的脑袋笑意盈盈地哼了一声。
“骗子师父,我走了,不管你了。”
身后的柳白乐呵呵地看着他出门的身影,故意大声地说道。
“去吧去吧,我这身子骨啊,好得很,用不着你管。”
“你们也走吧,我真要休息了。”
屋子里的庞灵和蒲鸢离看着这一幕闹剧,应了一声后朝着他行了一个礼后也慢悠悠地退出了房间。
瞧着他们即将出自己卧房的身影,柳白赶紧出声。
“对了,灯别给我吹了啊。”
走在最后的蒲鸢离嗯了一声,快步出门,然后轻轻地将柳白卧房的门关上。
吱呀。
整个刚刚还热热闹闹的房间里顿时只剩下了柳白一个人。
待得众人走远了些,看着空无一人的四周,他轻声嘿嘿笑道。
“千秋啊,你的骗子师父,终归还是骗过了你们啊。”
说完话的他身上逐渐亮起一道道微弱的星光,亮着光的他用手撑着自己的身体斜靠在床边的墙壁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朝着紧闭的卧房门口露出了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再见了……”
“但愿以后的日子里,你们……”
“不要太想我了。”
屋外,正在打水洗漱的柳千秋突然心有所感,他一甩木盆,疯狂地冲向那扇自己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卧房门。
咣当!
卧房的门被他使劲一把推开。
可是还是来不及了!
眼帘中,一片星光四散,星光之中,灿烂微笑着的柳白定定地看着他,身形逐渐模糊。
嗒!
一声轻微的声响传出,柳白的屋子里面瞬间布满了无数的星光,霎那之间晃得人睁不开双眼。
门口的少年无力地瘫坐在地,不顾刺目的星光流着泪睁大了自己的双眼呆呆地看着屋里。
那里,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