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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阿尝的故事

就连阿尝自己也没发现,短短几日和郡主的相处过程中,他竟然变得如此胆大妄为。

郡主虽然不慎受了伤,但无损凤体,她自在地躺在溪边的大石头上,大声嚷嚷着让温大小姐把兔子拿过来给她看看。

阿尝的思绪越飘越远,幽幽回转到了深宫里。

-

他从小在宫中长大,本是太妃的侍童,无名无姓。

虽然是侍童,像他这样在宫中没有靠山的小太监,只能分作宫中最底层、地位最卑微的掖庭太监,专门负责清洗太妃宫殿里的净室。

倒夜香不是他的本职工作,由更上一级的大掖庭太监完成。

他的上级是个大掖庭太监,很老了,腿脚和眼神都不大好,冬日里背着夜香桶一不留神就会打滑。阿尝心疼老太监,总是自告奋勇地背过有他一半身长的大桶,顶着凛冽的寒风向太妃宫殿外的掖庭走去。

老太监总说阿尝是个心好的,但又说心好的在宫中活不下来,他还对阿尝说:“再过几年,我就告诉太妃娘娘,这个掖庭大太监的位置留给你,虽然俸禄比不得别的太监,但生活自在安心。”

阿尝其实并不想要当大太监。他能把净室打扫的一尘不染,这是他的本分,但不意味着他喜爱打扫净室,乐意当掖庭太监。

他想去御膳房学厨,当御膳太监。

老太监吓了一跳,太监的职位也是分三六九等的,他们这种掖庭太监是太监中等级最低的,御膳太监虽没有皇帝的传旨太监来的尊贵,可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可望不可即的地位高贵啊。

“你的本分就是打扫好净室,你不该去追求超出你本分的东西,不然只会引火上身,自取灭亡。我见过太多人了,就算地位尊贵如贵妃,渴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只能身消玉陨。”

于是,阿尝也不说要当御膳太监了,只悄悄的把自己的名字改为阿尝。

不能学心仪的厨艺,那就让他尝尽天下美食吧!

又是一年冬日,老太监去倒夜香桶,没留神,整个都打翻在了地上,天气寒冷,秽物触到冰冷的地面立刻结成了冰。

老太监被罚在天黑之前把地上所有的秽物清除干净。

阿尝看见老太监的时候,他跪在地上,苍老的双手撑在地面上,用小铲子一点点抠干净秽物。

他立刻回屋,拿了个铁铲子过来帮老太监。

等到阿尝跪下来的时候,他觉得腿脚立刻麻木了,就像有一双寒冰的锥子,把寒意一点点扎到他的膝盖里。

阿尝顾不得那么多,他将老太监扶起坐在一边,手脚麻利地铲起了冰面。

只要动作快,就不会那么冷了。

老太监看着他,老泪纵横,只吐了一句话:“我真该死啊,我怎么能想着让儿子继续做这种活呢?”

那一天,阿尝终于在天黑之前帮助老太监铲完了所有秽物,还把地面洒扫的干干净净。

夜里,老太监认了他当义子,请了几个宫内好友过来做了个见证。

他摸出一块色泽温润的玉佩,给了那个已经协助大太监总理宫内人事的姓李的太监,央求着说,他不想他的儿子老了和他一样,除了倒夜香什么市面都没见过,御膳房如果缺人的话,能不能帮忙走点门路。

李太监为难地说,阿尝之前只做过掖庭的活,骤然调到御膳太监恐怕不大合适,再者,他也没有经验,有个郡主要进宫了,她的宫殿还缺人呢,不如把阿尝调给这个郡主当侍从吧。

老太监沉默了半晌,又招来阿尝,问他的想法。

阿尝恭恭敬敬地跪下,磕了个头,道,谨遵义父。

老太监又撑了三天,就去世了。他没有名字,只有个姓,叫吴。

阿尝于是就有了姓。

吴太监只存了几枚银角,那一枚拿去同门路的玉佩竟是他最珍贵的东西了,只是吴太监也没有想到,即使付出这么大代价,阿尝也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当掖庭太监而已。

-

“阿尝,你的手艺太好了,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烤兔子!”郡主大口吞咽着肥嫩鲜美的烤兔肉,对阿尝竖了个大拇指:“你这么会做饭!之前我怎么没看见过你呀?”

宫侍们和郡主一样围在火堆身边,分食着阿尝做的烤鱼和烩野菜,原本在窃窃私语,听到郡主问的话,都静了下来。

阿尝的笑容也凝固了,他低下头,看着火堆上烤着的鱼,低声说:“承蒙郡主不弃,奴本是郡主的太监,所以郡主从没有看见过奴。”

掖庭?不就是厕所,所以阿尝之前是个洗厕所的太监咯?

太厉害了吧。

“那你可真厉害,又会打扫卫生,又擅长做饭,简直是全能保姆!我每次去净室,净室都香喷喷的,就连洗手的水都有一股香气,每天角落还会插不一样的野花,我还在想是谁那么用心呢?原来就是你!啊啊啊啊,鱼要焦了!”郡主双目瞪圆,看着他手上的鱼。

郡主一点也不介意他的出身,甚至说他“真厉害”!

他太惊讶了,以至于差点把烤鱼戳到火堆里!

他急忙救起半焦的烤鱼,用竹刀把焦的地方削掉,再撒上一层他采来的野紫苏磨成的粉,在火上一炙,香气扑鼻。

郡主,是那个宫里唯一赏识他的人啊。

阿尝鼻子一酸,看了看和温大小姐聊得正欢的郡主,再看了看四周一边吃他做的美食,一边用眼神鼓励他的宫女们,吸了吸鼻子,又把眼泪憋了回去。

爹,孩儿总算没有辜负你。

这个世间,总是有一些美好的东西。

-

温情吃饱了,与夏甜说后续的打算。

虽然经过这一段时间的休养,温情的脸色好了很多,身体也奇迹般地在缺医少药的情况下渐渐康复了。夏甜除了最开始有些发烧之外,现在也完全好了。

最奇异的是,夏甜中午才把额头撞得流血,到了晚上,流血的地方已经完全结痂了,想必再过一两日,伤口就完全好了。

看来,穿越改变了她们的体质,在自己不作的情况下,至少他们不容易生病,受了伤也能很快恢复。

这是一个好消息,估计顾深他们都还不知道。

但现在的她们依然面临一个困境。

到底怎么才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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