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公不做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温度也骤降了不少。
“小姐，你真的要去吗？”
吟风为夏寻嫣系上披风噘着红唇。不明白为什么二小姐对她家小姐那般差，她家小姐为什么还要去悼唁她。
“当然要去，她在皇都又没什么亲人，若是连我都不去，她岂不孤孤单单。”
夏寻嫣气色比昨日微微好了些，但是脸却消瘦了一大截。
“寻儿，我们走吧。”
南宫泽走进来，一袭素白的便衣。
夏寻嫣不解。
“你也要去？”
他是皇帝怎可以去悼唁臣妻！
“对啊，我怎会让你独自一人去呢，走吧。”
“可是你是皇帝……”
“去的不是皇帝，只是寻儿你的夫君，是妹夫去吊唁亡姐。”
夏寻嫣莞尔。
若，前世的苦痛是为了今世他的柔情，那么，要她再选一次，她依然会选择遇见他，成为他的娘子。
没有带多余的人，只有魑魅魍魉化妆成车夫，护送他们。白擎刚除，但是其党羽仍在，此次南宫泽这样出来，甚是危险。
柳府，白绫高挂。并没有多少人出入。
夏家的人都在同州；白擎获罪，柳琛是其亲信，皇帝虽还未下旨定罪，但是官场中趋炎附势，没人愿意冒着受牵连的危险前来祭祀。
魑魅上前去叩门。
半响出来一位老者，看了四人一眼。
随即叹了口气，拉开门迎四人进去。
难为还有人愿意登门。
他从来不看好少爷突然娶得这位夫人，任性，刁钻，可谓一无是处；可是谁也想不到，就是这样一无是处的人，为少爷挡了那致命的一击，若不是她，今日他送的人就该是他们少爷了。
不知道柳府的下人本来就不多，还是因为出事后丫鬟下人都走了。总之一路上除了见到开门的老伯，就没有再见到别的人。
灵堂只有绯儿一个人跪着，夏寻嫣挣开南宫泽的手，缓缓走到棺木前。
“三小姐。”
绯儿感觉到有人来了，抬起头正好迎上夏寻嫣的脸。
夏寻嫣蹲下，拿过竹篮里的冥纸，一张一张的投入火盆中。
“夏如嫣，你那么讨厌我，我来看你你是不是特别不高兴啊？我跟你一样，也很讨厌你，所以我今日特地来烦你，谁叫你以前老是烦我。夏如嫣，其实我不相信有来世，可是若是有来世，我还是愿意你继续讨厌我，还是愿意做你妹妹。你一定要过的比我开心，不然我会看不起你的。你放心，柳琛不会有事的，你那么拼命的保护他，我不会让他有事的。
老是说，我不喜欢柳琛，依着我的性子也绝不会姑息他。可是，他是你用命保护的人，所以，这一次，我会护他。仅此一次！绯儿我也会帮你照顾好的。”
夏寻嫣仰起头咬着唇，硬是不让眼泪落下来。
“夏如嫣，再见。”
是期待来世再见，也是再也不会相见。
“柳琛呢？”
夏寻嫣起身，问着王伯。
王伯作了个辑。
他适才听到绯儿叫‘三小姐’，便知晓这几人的身份。外传皇后与其姐妹不合，看来此言有虚啊。
“回夫人，少爷在西苑。”
“带我去。”
她想见见柳琛，想知道夏如嫣的付出，值，还是，不值。
王伯下意识的看了南宫泽一眼。
南宫泽拾起夏寻嫣散落的发丝，用玉簪亲手给她挽上。
“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好。”
南宫泽一开口，王伯也算是明白，领着夏寻嫣朝西苑去了。
“夫人在的时候，大家总嫌她不知礼数，每日总是吵吵闹闹乱发脾气。为了让少爷去见她，她想出来的主意还真不少，今天来个火烧西苑，明天又是悬梁自尽的。那次她竟然跑到屋顶上去了，说什么少爷若是不去见她，她就从屋顶上跳下来；后来少爷来了见她在胡闹没有理会她打算要走，可是夫人一着急就真的从屋顶上掉下来了，要不是少爷会轻功把她接住了，那会她可就有的罪受了。”
王伯摸了摸眼睛，不知是不是别风迷了眼。
夏寻嫣浅笑，这倒是想夏如嫣的作风，也许，她一辈子都不会做到她那般执着。
“其实，如今想来，夫人她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她任性是想少爷在意她，平日虽然脾气不大好，可是也不会随意那下人出气。人啊，总是要等到失去了之后，才会懂得珍惜，那时有何用啊？！夫人，西苑到了，少爷就在里面。”
冷清，萧条，凄凉。
这就是王伯口中的西苑。
“好，你先下去吧，我自己进去。”
径自推开门。
很浓的酒味，一地的酒坛。
柳琛倒在床边，胡子拉碴，头发也是凌乱不堪。怀里还抱着一件衣服。
夏寻嫣走过去想要拿过那件衣服，却不想被柳琛死死的抓着，根本没办法拿出来。
不过，那衣服上绣的飞凤，夏寻嫣心下已然明了，那应该是夏如嫣的嫁衣。
夏寻嫣冷笑声，这算什么？她以前活着的时候怎么看不到她的好，认识了才来抱着嫁衣买醉，做给谁看？！
拎起紫砂壶，对着柳琛的头就淋下去。
隔夜的茶的确有效，一淋下去柳琛的酒就醒了一大半。
柳琛睁开迷蒙的双眼，头疼的厉害，意识到自己自己身上有谁，马上低头看看自己的怀里，发现衣服也湿了，脸色瞬间阴冷下来。
扬起头，不想会见到夏寻嫣，复有低下头。
夏寻嫣见柳琛醒了，转身在凳子上坐下，将就这壶里的凉茶倒了两杯。
“坐。”
夏寻嫣的语气很轻，可是就是能令柳琛照着她的话去做。
夏寻嫣见柳琛就是站起来的时候都没有放开夏如嫣的嫁衣，不禁讽刺道：“人都死了，抱着它还有用吗？何况，你有资格抱我姐姐的嫁衣吗？”
柳琛握着嫁衣的手指节开始泛白。
“我今日来只是以夏如嫣妹妹的身份来到，你不用觉得我是在刻意威胁你。”
柳琛一口饮尽凉茶。
“呵呵，是我对不起她，若是早日接回她，也许她就不会死。”
“柳琛这世间，只有现实没有如果，有了如果你还会珍惜她吗？不会。如是她还活着，你根本就对她不屑一顾。也许她的死，也是有所值的，至少，你还会为她流眼泪，为她买醉。但是柳琛我告诉你，我姐姐豁出自己的性命来保护你，你要是就用这些酒来回敬她的话，我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
夏寻嫣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能说出这么狠的话，原来也不是很难！
“我会活着，好好的活着，为了她也为了我自己。”
柳琛拉开嘴角，手轻轻摩挲着火红的嫁衣。
“知道就好，兵部侍郎的位置，还是为你留着，回不回去随你！”
“你们还敢用我？”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抿了口茶，夏寻嫣起身离去，走到门口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你有没有爱过她？”
沉寂半响。
“爱或不爱，她都印在我心里，再去追究，还有意义吗？”
夏寻嫣仰起头，雨停了，天微微放晴。
夏如嫣，你赢了！我承认你是值得的，你用你的命换来他把你刻在心底一辈子！
回程的路上，夏寻嫣轻轻靠在南宫泽的怀里。
“皇上夫君，你会不会怪我自作主张的把柳琛留下来？”
南宫泽轻抚着夏寻嫣的脸颊。
“不会，柳琛也算是个可塑之才，杀一人不如得人一心。寻儿做的很对。”
接下来两人都不在开口，很静，却很暖……
柳琛把嫁衣折好，放入一旁的木箱里，缓缓盖上盖……
在即将合拢的时候，手却突然顿住了。
良久。
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又将盖子打开，抚了抚嫁衣上的鸳鸯……
好似又回到成亲的那晚，他掀开她的盖头，她娇笑着叫他‘相公’……
为什么当时他没有发现，那是的她是那么美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