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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葬骨天渊

天空会在不经意间黑去,想要重返光明却需要漫长等待。

永辉三十年二月,一场暴雪席卷着整个史诗大陆,已经层层叠叠堆积了一尺多高,但似乎还觉得不过瘾,依旧在疯狂的飘舞,势必要把整个大陆吞噬一般。

史诗大陆中端,一条十余丈宽的巨大深渊如同一把利剑,把整个大陆硬生生的分割成了两节。

当整个世界被白色包裹的时候,深渊却像一头横卧在大陆中间的洪荒巨兽,张扬着巨大漆黑的獠口,肆意的吞噬着天地间胆敢临近的一切。

就像天空中飘飘洒洒飞舞的雪花,还没落近深渊巨口高空,便已经烟消云散,整个深渊甚显诡异邪魅。

从古至今,这里不知道埋葬了多少物种的尸身,被众人奉为葬骨天渊。

天渊下方深处的石壁上,有着密密麻麻凸兀的岩石与深陷的凹槽,此时一名少年正在奋力向上攀爬。

他修长的手指抓住凸兀的岩石,巧劲一按,身体便腾空而起,即将跌落时,他的双脚就像长了眼睛一样,又准确无比的踩在凹槽,轻脚点踏间,身体再一次灵动跃起。

少年犹如是深渊泣壁之上作笔点墨的一抹幽灵,在艺柔的‘宣纸’上诠释着爆炸力量的美感。

他心神所想,人身即到,看似无比快意,实则却是在刀尖上跳舞,万丈深渊扣人心弦,可惜没有人看的到这幕心惊胆颤的画面。

少年身下七八丈的距离,一团庞大的阴影正在竭力追赶,渊壁上的岩石在它雄壮四肢的践踏之下,如雨水般的往地底深处坠落。

空中的石块时不时相击在一起,溅起无数小石块分散而下,小石块又在迎撞而来的大石块的摧残下,化作漫空石渣纷纷落下。

这段小小的距离还不及庞大阴影体积的三分之一,只需要一个小小的虎扑就能瞬间而至,可无论它怎么努力,前方那道灵动跃起的身影,总能先一步逃脱,次次险之又险却总会变为有惊无险。

对于庞大阴影来说,期待多了时间久了却依旧无所得,像是一路都在被细细挑衅玩耍,慢慢的就消磨掉了原有的心气神,最后形成了只是不甘心的麻木追逐。

可少年可不敢有丝毫马虎,哪怕那道庞大阴影消极怠工,鼾声大起破绽百漏,少年一路的换气进食休眠,都会在那身影的五十丈开外,还总会留有一只眼睛,牢牢锁定那阴影的肌肉蠕动。

至于手段尽出一绝永患,少年只能意淫下下,却是不敢为的。深渊地底熔浆的长河两岸,那一座座庞大尸身,哪一个不是破烂不堪,可依旧有气息长存,少年总觉得靠近了,就会挨上那么致命一击,成为它们新生的养料。

这地底深渊,少年也记不清不知道闯过了多少凶悍存在的领地,看过了多少骇人风景,也看到过下方那个执着大家伙,与其它雄猛存在的碰撞,那瞬间天崩地裂的场景。

只可惜那次蓄谋已久的计划,并未取得少年如期效果,两方只是势均力敌的一拍即散。一个塌陷了胸膛,一个被削去了一节后肢。

双方不知道这样的追逐持续了多久,只是望向两道身影下方的万丈深渊,和渐渐开阔的天空,就知道这是一场极为耗时耗力的追逐角斗。

巨大阴影坑坑洼洼的表皮之上,这时已经沾满了黑红色的汗液,粘稠至极。腐腥恶臭的气味飘向上空,而汗液随着它起伏的身影顺溜到它的断尾,滴落在身下的岩壁上,岩石表层顿时腐烂不堪,层层掉落化作粉末。

巨影哼哧哼哧的甩着犹如烂网一般的的舌头,被削平的两个粗壮鼻孔中时不时喷射出一团团愤怒的白烟,白烟中夹杂着丝缕火焰。

它愤怒的望着渐渐空阔的上空,知道以往那般和少年追追停停的无聊游戏,一定不会再次上演了,所以粗壮的四肢迈动的更加频繁。

少年在岩壁之上极速奔弛,巨大阴影在下方穷追不舍,似乎有着不共戴天的生死大仇,又经过漫长时间的追琢攀爬,行、神、意、体、各方面无数次的横纵交锋之后。

终于少年头顶上的凸石与凹槽越来越少,依稀疏密分明可见,甚至可以看到头顶不远处崖空上飘舞的大雪。

少年在渊壁之上大跃度跨进依旧攀爬如飞,直到前方出现了一片流淌着鲜血的石壁,这时凸石与凹槽已经消失殆尽。

前方的血色石壁有三丈余宽,色泽鲜丽红艳及其耀眼,随着深渊的无限延伸把长渊分成了两个极端,岩壁一面光洁如镜,另一面却面目全非。

在峭壁上滚动着一颗颗鲜红精血,鲜血艳染如初沾,不知名的精血洪流汇聚流淌,散发出无尽威严,流露着绝世光芒,凶煞之气滔天凌然,比起下方奋力攀爬的庞大阴影,简直就是漫天昊月与一点寒末微星。

临近精血河流的少年,此时骨骼交错咯咯作响,血液流淌缓慢下降,兴奋精神逐渐萎靡,少年此时昏昏欲睡。紧抓岩壁的双手也慢慢松弛,一身气力一泄而空,最终没有抵挡住住这精血长河的滔天威压,整个人软绵绵的直直向深渊坠落而去。

当巨影看到头顶的少年停滞不前摇摇欲坠的姿态时,就如打了鸡血似的,雄壮的四肢更加卖力,锋利五爪下的石壁之上甚至有点点星火溅起,终于在离少年还有三五丈距离时,便已经迫不及待飞跃而起。

一奔而跃的庞大身影,张开血盆大口,迎接着落下来的少年。

依稀可以看清庞大身影的全貌,它的身躯残缺不全,破破烂烂且面貌丑陋不堪,恐怖却又滑稽。

柱子般雄壮的巨腿,后左根少了一节,背上像是被从根部削去了的羽翼一般,只剩下了末端的两根骨架,庞大的头颅更是凹凸不一,两只人头般大小的眼睛不知去向,只有两个无底黑洞在紧盯着即将坠落口中的少年。

巨影庞大的面庞狰狞扭曲着,只是如此丑陋,却也遮盖不住它此刻的兴奋与快意,两个硕大的无底黑洞中甚至有一股清流喷薄而出,真不知道它和少年的渊底生活有着怎样的辛酸不堪史。

…………

少年和巨影所处的天渊上方不远处,雪花伴随着幽幽琴鸣之声翩翩起舞。

当琴律高亢激昂之时,雪花便紧拥而起组成万马奔腾之势,而琴律低吟浅唱之时,雪花便纷纷散散形成片片流云轻浮。

雪花飘飘,音律淼淼,两者在一位白袍男子的素手之下相偎相依,玩的不亦乐乎。

坐在平地起青石的男子素手抚琴,一袭云纹黄衣紧裹其身,外披一件雪白鹤氅,满头银白长发随肩而垂,鬓角的两缕秀发分束于胸口。

该男子额头天平亮白如月,眉如点墨远山,眼似高悬丹凤,眸里坠落寒星,一点嫣红扶桃唇,面庞英气逼人却妖异显魅。

好一个刚柔并济,雌雄难辨,风华绝代,天下鲜有。

男子手抚的巨琴,两端列立着太古的十大凶兽,各个张牙舞爪紧绷琴弦,琴体之上浮雕着轻纱半露的女子回眸图,女子身姿妖娆仟体毕露,却不见其五官细刻,想来是没有一位大师可以描绘出她的绝世神韵,琴额之上镶嵌着‘龙轩’两个鎏金大字,跃过天门的人都会知晓龙轩两字的分量。

浩然天下有座山名曰天山,天山之上有座门名曰天门,天门之内坐落着山下凡夫俗子人人向往的巨大城池,名曰天空之城。

天空之城上方倒悬着七座山峰,此琴便是所有踏级修道之人都向往和敬畏的倒悬天峰之一,缥缈峰的镇峰重宝龙轩。

一位头戴草帽的俊朗少年,脚踏草鞋,身披蓑衣,腰挎酒壶,身背孔雀开屏似的剑匣,不过中间只有孤零零的一把木剑。

木剑漆黑如墨被摩挲的油光发亮,俊朗少年披头散发,手里拿着啃的半根的麒麟果,嘴里嘎嘣脆响的咀嚼着,踏着白雪,循着音律,迈着吊儿郎当六亲不认的步伐,向白袍男子徐徐走近。

“陆子铭,两年前从东海踏浪而来,一路打斗,从市井民打到江湖豪派如今又踏上天门作怪,大小战斗历经一百零九场,愈战愈强,一共只输了四次。”

一道沁人心脾的绵糯之语,在陆子铭的耳畔响起,久经回响。

“身怀无数天材至宝,总会拿出让人无法拒绝打斗的理由,至今而没有丢掉性命的原因,是因为模棱两可的那头在天际遨游的灵兽,据说实力堪比当世颠峰至强,孔雀楼给出的消息可有疏漏?”

“我要栖息果,寒星草,深海鲛珠,都有吧。”白袍男子朱唇轻启,头也不抬,依旧素手扶琴缓缓一口气道出了少年所有底细,声音伴随琴鸣空净清明似天上飘雪。

陆子铭望着煞是好看的白袍男子,冷冷的打了个寒颤,想到刚刚沉醉在那曼妙音论之中,又羞又恼气急败坏道;“慕容皓,和你打个架真是麻烦啊,小爷我从天上蹦跶到地上,从最西边一路风风火火赶到最南边,草鞋都跑丢了好几十双,挺能折腾人不说,还狮子大开口,境界上比我高不说,还拿个宗门至宝出来和我比划,你抽疯呢,还要脸不?你咋不带着整个缥缈峰的人直接来抢呢?”

白袍男子慕容皓衣袂飘飘不为所动,轻声说道;“这本就是我的法器,与我大道相吻,容为一身,本身就是我的实力,真想欺负你,我门山上老祖还真想见识见识那头莫须有的灵兽到底有多强,你呢,还打不打了?”

陆子铭嘴里嚣着,心里其实早就已经安耐不住想要领略一番那龙轩的威力,遇强则强嘛,看看镇绝七峰的玩意,能在那男不男女不女的手里能发出几份威力,就是天材地宝不想便宜了那家伙。

陆子铭甚是嚣张嚷嚷道;“三选一,爱打不打,不打小爷我就走着,最近罪城里可是来了不少好手,小爷我有的是架打。”

慕容皓二话不说,屈指一弹,古琴身上发出一声刺耳的金属戈鸣声,划破了地上厚厚雪层,穿梭到空中一直陪他嬉戏玩耍的雪花群中,这道犀利的声音就如一根引导线,令飞舞的一片片雪花瞬间炸了锅。

本身纯白无瑕一点即逝,甚是浪漫的小雪片子犹如无数柄锋利的刀子瞬间把下方的陆子铭淹没其中。

所有的一切都在白袍男子慕容皓一指划过琴身后瞬间发生,陆子刚刚感觉到危险来临,任何思绪在脑海里都还没有形成,甚至连身体的基本本能,细微的眨眼变换表情。

更别提运气紧握手掌出拳或者去抜身后的木剑,雪花就已经瞬间把他埋没。

一冲而下的片片雪花在一身草装的陆子铭身上消逝堆结,陆子铭瞬间变成了一座冰雕。

冰雕晶莹剔透靓丽致极,里面包裹着眉清目秀的陆子铭,形成一道绝美的风景,屹立在风雪中甚是好看。

只是当里面鲜血细细渗透,晶莹剔透的冰雕便被鲜血染红,却显的异常残忍恐怖。

冰雕里的陆子铭一脸懵逼,眨巴眨巴眼睛,异常委屈,“小爷我酒还没喝,剑还没抜,泡丝还没摆好,就这么被结束了,妮玛,这剧情分明还没开始呢,这天上的家伙怎么就不按套路出牌呢?太特么无耻,出去后一定好好教训这不男不女的玩意。”

天空中的飘雪依旧,不过变得稀稀落落,不似先前的鹅毛大雪。

观望四周,葬骨天渊的北面平坦无际,白雪皑皑千里冰封。南面的参天古木密密麻麻,银装素裹直入云霄。

两岸风景美如画,只不过很少会有人站到这里,看的到那两岸的无限风光,和刚结束的那幕神仙打架。

漆黑如墨的葬骨天渊中烈风呼啸不止从未停歇,声浪如炼狱中的万鬼在低泣哀嚎,一股股冰冷刺骨的寒意在深渊上空盘旋,久经不熄。

葬骨天渊,史诗大陆三大绝地之首,当初妖族战败逼退天南时,在天渊顶端丢下了无数生灵,号称千族林立的万妖如今不过百族盘踞天南,天渊功可居顶前三,寻常生灵在天渊顶端走过一遭丝毫不亚于在人间冥界闯荡了一番。

这条十余丈宽的沟壑,震慑着两岸生灵万千余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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