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项明起了一个大早，在寒风瑟瑟之中登上被火光照如白昼的城头。
向城外远眺，果不其然，匈奴诸军还在沉睡，营盘一片死寂，只有偶尔出现的火光，表明对方并没有放松巡逻的警惕。
在匈奴营盘后面，同样黑压压一片，不知道的，还以为又是一片营盘。
但项明知道，那是匈奴豢养牛羊的地方。
匈奴全军出击，在玉门关外被阻月余，这都在铁木真的计划之内，不带够充裕的粮食，十万大军必然会土崩瓦解。
而匈奴又不事农耕，这两年又未曾南下掠夺，粮食除了秦正暗中接济给他们的以外，就只剩下放牧的牛羊马匹。
由于还要作战，战马肯定不能食用，秦正的粮草虽多，却也不适合随军携带，因而，除了派出一队千余骑兵每三日运粮一次之外，铁木真还另外分出一队人随军驱赶牛羊，充作食物。
项明从李儒口中得知此事，也是大感吃惊，匈奴作为传统的草原民族，已经形成了一套自有的战争体系，可想而知，若是像在中原作战那样切断对方的粮道，很可能对他们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况且一旦匈奴入关，他们便可以依靠劫掠大汉百姓获得足够的军粮，这些牛羊要么留在关外，要么派人赶回聚集地，完全形不成行军途中的拖累。
“这么看来，只能正面交锋，等待时机了啊……”
项明活动活动身子，在如此严寒的环境之下，战争无疑会变得更加艰难，但他们别无他选。
“传某将令，召集全军，在战前，某有话说。”
项明转身吩咐打着哈欠，裹得严严实实的袁绍。
袁绍早早被项明叫醒，此时正是睡眼惺忪，但他也知晓战事耽搁不得，于是领命而去，半个时辰之后，阳关之中的守军尽数聚集在了城墙之下。
项明粗略一看，城下约有万人，袁绍不傻，知道项明所说的全军并不包括那些还在休息的玉门关败军。
在项明身边，袁绍，杨机，李儒，马腾，李傕等人都面色肃穆，做好了战斗准备。
李儒与马腾虽然休息两夜，却依旧略显疲惫，可他们不像如同将士，能够完全放开阳关的顾虑，面对匈奴的战争，他们是一定要参加的。
依项明的意思，原本是让这两人好好休息几日，再行参战，可无论项明如何劝说，依旧是徒劳，也就不再劝诫。
他心中清楚，李儒与马腾都没有参与此前的黄巾之战，对于自己的能力还有些许顾虑，毕竟自己名声虽响，却不代表懂得守城。
事实上，项明前生今世一直以来都是主动进攻的一方，守城的经验微乎其微，当初守溧阳的时候也是用雷霆进攻代替了防守，没有作为主将守城的经历。
好在，他也知晓自己这方面的不足，请教过韩言，也曾经在雒阳城头看过曹操的发挥，对他而言，指挥区区万人，还应付得过来。
项明回头望去，匈奴阵营已经乱作一团，想必敌人已经苏醒，正在进食，不久之后便要进行攻城。
他转过头来，看着眼前拥挤却又安静的众将士，目光深邃。
他即将做的事情也是效法当初的刘宏，进行战前讲演，以提高士气，让士兵们凝聚一股战斗的精神。
昨日他很晚才睡，一是因为兴奋，二便是对这次讲演做了充足的准备。
“众将士可曾进食？”
他转头问询一旁的袁绍。
“食过，每人两个馕饼，一碗糜汤，绝对饱腹。”
袁绍知晓项明的用意，作战之前士兵绝对要吃饱，这样才有上阵杀敌的气力。
“好。”
项明点点头，随即深吸一口气，高声道：
“尔等可知，敌军几何？”
项明声音高亢，倒是不像刘宏那样需要其他人将他的声音放大，众将士只要保持安静，便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众人面面相觑，统计敌方兵力的事情从来都是主将的工作，他们只知道匈奴兵力远胜于己方，却不知道敌军的具体人数。
“将军，不……”
李儒在一旁拼命使着眼色，却还是晚了一步，一个“可”字还未出口，便被项明打断。
“敌军，共有十万之众，而我军，仅有万余！”
项明无视了李儒的眼色，将敌我差距说了出来。
一般来说，普通士兵不需要知道具体的敌军兵力，免得因为差距太过悬殊而丧失对敌的勇气，项明一句话，便让下面士兵众说纷纭，混乱不堪。
士气肉眼可见地跌落。
李儒与马腾虽没有说什么，但不懂得项明用意的他们必然在心中将对方骂了千百遍。
身为主将，说出这种话，这不是糊涂么？
项明却是神色淡定，发生这种事情在他的预期之内，只见他举起手中天龙破城戟，用力敲击在一张早就准备好的铁盾之上。
“当——”
铁盾应声碎裂，同时发出一道尖锐的声响，瞬间覆盖了众人的议论之声，同时也让没有做好准备的袁绍耳膜发痛。
李儒见项明举起手中兵器，便早有预感，捂住了耳朵，马腾李傕也随着照做，更不要说将铁盾拿上城头的杨机。
在项明身边，只有袁绍一人不断揉着耳朵。
“再有议论者，便如此盾。”
铁盾碎屑乱飞，自然有一些飞到了城下，众将士也由此知道了主将方才的行为，一时间闭上了嘴。
“十万匈奴，便让你们心神动荡？”
“在主将讲话之时出言议论？”
“你们乃是新征之军？”
项明接连三问，语气尖刻，充满了嘲讽之意，令城下众人面色通红。
不是因为严寒，而是因为羞愧。
“将军，够了，当心过犹不及啊……”
李儒出言道，能够被天子任命为主将的人想必不会愚蠢到这种程度，那么，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对方想欲扬先抑。
可，让众将士这么压抑真的好么，倘若他们士气跌落谷底，如何应对即将来到的匈奴大军？
“不，还不够。”
项明心道，没有理会李儒的劝说，嘴上依旧刻薄：
“若是你们怕了，可以在匈奴攻城之时跪地投降，也许，他们还能饶你们一条性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