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明表情平淡，只是简单地回头看了看那匹摔断了前蹄，正在倒地悲鸣的白马，看不出情绪的变化。
实际上他也没有因为铁木真给他设下陷阱而生气，在战场上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倘若他真的因为这点小小的伎俩而葬身箭下，那么他也没有资格继承霸王那千古留名的盖世武力。
这就是实力，与运气无关。
铁木真这次以这种方式算计了他，也没有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但下一次还有人想以这种方式设下陷阱，只能是自找麻烦。
他迈步来到天龙破城戟前，用力将自己的兵器从地上抽出，毫不吃惊地发现戟杆已经弯曲变形。
但也不是不能一用，材质未曾损伤，回头只需要高温锻打，依旧可以恢复如初。
只不过，现在用起来总有些蹩手，但也无伤大雅，最关键的是，他需要一匹战马。
王检看出了他的窘境，翻身下马，将自己的战马暂时借给了项明，自己则顺手牵过一匹无主的战马，这种战马在此时的战场上随处可见。
王检的战马乃是大宛良马，虽然比起原本那匹白马有所不如，但也勉强算作宝驹，支撑项明一个时辰毫无问题。
只是，现在还能撑够一个时辰么？
由于主将的落马，导致汉军骑兵整体的冲锋停滞了下来，匈奴见状也不趁机冲锋，而是围成一个大圆，将汉军围在当中。
这也是匈奴固有的一种阵法，在拥有绝对的人数优势之后，将敌人围在中间，这样就可以利用骑射来攻击敌人，倘若敌人从一方突围，那么在他们身后的匈奴骑兵就会对他们的后背发起致命的进攻，可以说是一种相当无解的阵法。
这是中原一字长蛇阵绞杀的变形，不同的是，匈奴尽是骑兵，机动性大大增强的同时有增添了远程攻击的手段，因此比起一字长蛇阵更具杀伤力。
匈奴之所以此前未曾用过此阵，是因为这种近乎无解的阵法的发动条件实在有些苛刻，必须要在敌军尽数失去行动能力之后，趁势结阵方可奏效。否则，在敌军还有一战之力的时候结阵，会分散兵力，反倒使自己陷入危机。
汉军的停滞，给了他们列阵的机会，趁机结成了阵势。
待匈奴结阵完毕，项明也翻身上马，看到己方兵马被匈奴围在中间，不由得一愣。
在出征之前他就听说过匈奴这套阵列，原以为无法得见，却没想到在战争的最后终于可以见到。
没错，这一战无论是汉军驱逐匈奴，还是匈奴全歼汉军，都是这场铁木真入侵大汉之战的尾声，也许战后有人会给这场战争起一个响亮的名字，但绝对不是现在。
此时也不是想这些东西的时候，项明已经看到，那些骑在马上的匈奴骑兵各个举起了手中的弓箭，即将对他们发动攻击。
“此阵，有何破解之策？”
项明开口问道。
以往，汉军应对匈奴此阵的办法是结成龟甲阵，外围以盾刀兵防御，内部辅以弓箭手以射对射，虽不能胜，却也不算束手无策，但此刻麾下尽是骑兵，这种防守方式显然是行不通的。
但王检王犇随秦正驻守西域，虽然不知道是否有过交战，但无疑会更了解匈奴，也许他们有更好的办法也说不定。
“原先是用神龟出河阵应对，可现在……”
王检斟酌一下答道，可他的回答注定会让项明失望，因为前者也没有经历过骑兵被围的局面，也未曾想过这种情况发生。
一般来说，匈奴列此阵主要是围杀步卒，若是骑兵，怎么也不会乖乖被他们包围，会在阵列成型之前突围。
可战场上种种巧合汇聚在一处，形成了这种局面，让他们以往的经验都成了空谈。
此刻，最为考验项明的应变能力，一旦迟疑或者判断失误，就会导致全军覆没。
“攻其一点，先突出包围。”
情势紧急，项明不可能让众将士在原地成为靶子，因此无论怎样，都要下令突围。
其实他做出的判断是最佳选择，骑兵虽然注定了不可能防御匈奴的围杀，但冲击力更强，可以更加快速地突出重围，减少损失。
只要速度够快，在敌军合拢包围之前脱离，攻击不到背部，那么此阵就算是破了。
虽然必定会有大规模的伤亡，但这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同时，敌军这样围杀便意味着分散兵力，那么……
项明虽然不知道铁木真的位置，但是指挥此阵的木华黎却在他的视线之内，这样分散的兵力意味着他们挡不住自己的冲击，就有斩杀敌将的可能。
想到这里，项明率先策马行动，汉军将士虽然没有听到他的命令，但见主将行动，也都纷纷跟上。
项明的果断导致了匈奴骑兵只射出了一轮箭矢，造成数百杀伤之后便无法再射，因为他们已经接近了木华黎所在的位置。
身后的匈奴骑兵开始收缩，但一切需要时间，这点时间，就是汉军突出重围的机会！
木华黎见敌将策马扬戟向自己奔来，瞬间意识到了对方的打算，可阵已成型，再想改变已然有些来之不及，他只能利用此处非千余士兵组成第一道防线。
只要能够阻碍一下敌军前进的速度，对方侧面后面的己方士兵就可以不断赶到，敌军就再也没有翻身之机。
就在那一瞬间，他也下达了命令：
“迎上去，拦住他们！”
唯有骑兵对冲才有可能阻挡骑兵冲锋，木华黎在这一刻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只是，他没有想到敌军的战斗力竟然还能保持这种强度。
对冲上去的匈奴骑兵就像方才第一轮对冲一样，根本无法阻挡项明领头的冲锋，一千人的防守如同纸片一样支离破碎，项明等人几乎没有受到什么阻碍便冲出了匈奴的包围。
可即便是这样，被匈奴从侧面攻击杀伤的汉军也不在少数，当他们冲出包围之后，重整兵马时，项明发现身后只剩三千多人。
或许还不到三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