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公孙瓒便率领着白马义从与刚刚从敌军包围之中杀出的鲜卑士兵短兵相接，又带来了一阵腥风血雨。
抛开以逸待劳的因素不谈，单是突破一层防线之后又有阻拦的这种布置，就足矣让鲜卑士兵心态崩溃。
更不要说，再衰三竭这种兵家常识。
鲜卑军被水流阻挡冲势，是为第一次势衰，而中敌军埋伏，决定转身逃离便又等同于削弱一次气势，突破敌军的第一重防线，则是第三次衰减。
就算他们士气冲天，三次削弱之后，也应当枯竭，此时，对上气势正盛的白马义从，结果也是可想而知。
他们毫无疑问地被敌军冲垮杀戮，短短一会功夫，不但没能冲破敌军的防线，反而又有千余士兵葬身在了拓跋宏的眼前。
与此同时，拓跋宏甚至可以想象得到，那些在山中埋伏的敌军同样加入了战场，鲜卑大军自此陷入了插翅难逃的绝对困境之中。
这样的困境，尤其考验拓跋宏指挥战斗的能力，一个不慎，便可能是全局覆没的结果。
可问题在于，他本人倒是比较冷静，还在努力地指挥着战斗。可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多少鲜卑士兵能够听从他的调遣就尚未可知了。
鲜卑本次更换将领的唯一弊端，便在此突显了出来。
本来，若是能够按部就班，堂堂正正地对敌，换兵换将对于战争的影响不大，而且还有诸多好处，何乐而不为。
可但凡遭遇困境，士兵们都会下意识地相信自家的主将，在自家主将不在的情况下，便会六神无主，成为一群真正的乌合之众，难以指挥调遣。
在求生本能的作用下，他们全部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在战场上乱打乱撞，不但冲垮了某些理智士兵的阵列，使敌军的杀戮变得更加容易，有些人甚至情急之下，举起刀来砍杀挡在身前的同袍。
就算是受礼法教化的中原士兵，遇到生命危险时都不会顾及大局，在许多战役之中，杀人最多的并非敌军的屠刀，恰恰是自己人的踩踏乃至暗中下手，更不要说那些还几乎保留着茹毛饮血传统，崇尚丛林法则的鲜卑人。
有些士兵直接被连人带马撞进了湍急的雒水之中，有些士兵不分敌我持刀乱砍，更有甚者，偷偷伤害身旁同袍的战马，以求战马发狂后能够冲出一条路来。
至于马上士兵的生死，全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混乱与无序充斥着整个战场，而那些负面的因素不断积累，最终又演变为绝望。
特别是在得知敌军不受俘虏之后，这数万鲜卑大军已经处在一种面临崩溃的状态。
而拓跋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就算他做再多的努力，依旧是无济于事，带领大军杀出重围的可能仍旧微乎其微。
事到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可能地杀出重围。
只要保全住自己以及其他主要将领的性命，便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就算这一次损失惨重，也不代表着整场战争的失败。
毕竟，独孤信手中还有二十万大军，还有一座险要程度胜过成皋的虎牢关，而敌军为了攻破成皋已经算得上是手段尽出，只要不再中计，没有道理会被对方取得胜利。
当前的失利，不过是敌军利用了自己才学上的疏漏所致，虽败得一时，却输在偶然。
所以拓跋宏并不服气。
但他却认下这场失利，事到如今，无论是找寻什么理由，败了便是败了，没有什么好说的。
只不过，他能够下定决心保全性命，其他人是否有这份决断，便在两说之间。
首先不能接受的，大概便是身旁努力护卫着自己安全的宇文成都。
对方或许有种种缺点，但最重麾下士兵安危，若是出战者非他麾下也就罢了，可此时除了尉迟恭统领的两万人驻守成皋之外，宇文成都带来的所有兵力都在此地，要是让他主动放弃这些士兵，恐怕会引起对方的反对。
但现实却是，战争根本由不得对方妇人之仁，虽说他也不舍，但这些士兵的牺牲应当是战胜敌军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他不由得转头看向宇文成都，却恰好迎上了对方略带询问的眼神。他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朝着对方摇了摇头。
明白对方心意的宇文成都并未像往常一样表现得那么急躁，他默不作声，一直看着拓跋宏，似乎是想要对方给他一个合适的理由。
不给出如此作为的原因，他可能会誓不罢休。
“这一次，我们虽败，却也探查出了敌军的虚实，下一次，我们必不会败。”
“至于宇文家族因此战而蒙受的损失，待的战争结束之后自有拓跋家族承担，而且至少，也会在并州分给你们一块沃土。”
无奈之下，拓跋宏只得低声规劝几句，并且予以许诺。
作为更新换代的草原霸主，鲜卑也正处于融入新制度的节点，世代在大草原上牧马牧羊，天寒地冻不说，关键是不足以供给足够的食物。
与其说大汉每年冬日都冻死饿死百姓无数，那么鲜卑人死亡的更多，他们虽不舍放弃安身立命的根本，却也在努力探求着生存之道。
农耕，便是他们的一种选择。
然而，他们真的不善农耕，即便草原丰沃，也无法开垦出足矣耕种的良田。
所以这次董卓的报酬便是机会，除了能让他们距离吞并大汉的野心更进一步之外，还有便是可以接受并州范围内的大汉子民。
这些人以农耕为生，无论是将其奴役，亦或是从这些人手中学习，都是改变的机会。
因此，拓跋宏的许诺非常珍贵，因为谁都知道，沃土之上，农户必兴，重要的不是土地，而是在那片土地之上耕耘的百姓。
那真算得上是极高水平的补偿了。
付出那么大的代价，由不得宇文成都不心动，只要对方能够转变想法，那么自己的付出便还不算晚。
再拓跋宏期盼的目光之下，宇文成都微微颔首，同意了前者的提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