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诸侯已经各自摩拳擦掌，准备几日之后的大战，而虎牢关中确实无比肃穆，两万人的调动毕竟不是一个小数目，就算董卓再怎么隐瞒，也逃不过拓跋宏的耳目。
今天的战争结束得非常早，敌军一扫前几日那副疯狂的模样，似乎被连日的大战弄得疲惫不堪，但在事实上，己方比起敌军应当更加疲惫才对。
因此，在城头驻守的他能够明显地察觉到今日敌军攻城的敷衍，事出反常必有妖，结合昨夜得到董卓军调动的情报，他想到了一种对鲜卑军极为不利的情况。
那便是，万一董卓自觉不敌诸侯联军，主动投降，并以鲜卑这数十万大军作为其投名状乞求活命，或许那大汉皇帝为了彰显自己的丰功伟绩，还真的有可能会放董卓一条生路。
按照他对中原文化的了解，这是绝对有可能的。毕竟对方是一个非常团结且排外的民族，在他们眼中，天大的过错，只要在对付异族时立下大功，都可以被抹除。
这就是中原人对待所谓“异族”的态度。
不过，这只是其中的一种可能，他还没有敏感到那种草木皆兵的程度，因此并没有立刻采取什么防备董卓的手段，而是主动拜访，希望能够从对方口中获得其派兵离开虎牢关的真相。
听闻拓跋宏来访，董卓自是心惊，毕竟是雒阳方面出了问题，并且自己又确确实实地派兵出关，削弱了虎牢关中的力量，因此心中有鬼。
可闭门不见也不是一个办法，思来想去，还是在李儒的规劝下决定如实相告，以免对方心生猜忌。
当前的战况对他来说极为不利，当下更不是勾心斗角的时候，若想要战胜诸侯联军，除了坚守虎牢拖其精力之外，还需要与鲜卑人精诚合作，乃至齐心协力，才有获胜的可能。
以虎牢关中的兵力，分出两万人绝对不是什么不可承受的事情，而华雄虽勇，也主导不了这场战争的胜负，倘若如实相告的话，想必拓跋宏不会提出反对意见。
最终的结果也没有超乎李儒所料，在董卓如实相告之后，拓跋宏也表示理解，但同时提出董卓不可再度从城中分兵的要求，董卓自然也是应允。
很快又是两日过去，城外联军的进攻仍旧不温不火，这种古怪现象很难不令关中众人心生疑虑。
毫无疑问，敌军现在掌控着战争的节奏，是急是缓皆由他们定夺，他们作为守城的一方，对敌军这种胡乱进攻毫无办法。
他们也数次尝试过对敌军的行为做出一个合理的解析，但那些推论都被他们自己推翻，无论是敌军想要进行长久战的消耗，还是再度诱骗己方出城，都不是当前的这种打法。
归结种种因素，他们的推测都不成立，那么唯一剩下的一种可能，便是敌军在故意乱改进攻节奏，目的便是为了迷惑己方，让他们自乱阵脚。
虽然这种猜测也有些荒谬，但想到敌军主将，那位吴侯此前的用兵，最擅长的便是通过战场上的行为诱导己方的判断，从而达成某种目的，所以这种推断也并非没有可能。
这是仅剩的一种可能，即便再不符合他们理解之中的战术，他们也只能选择相信，否则，便很有可能是被敌军支配了想法。
而他们的应对之法也很简单，就是单纯的以不变应万变，无论敌军如何引诱，他们都选择坚守不出，从根本上便杜绝了敌军设伏的可能。
只不过，在这一日战争结束之后，城外的联军徐徐退去，双方主将各自返回修整之际，董卓却单单将李儒吕布贾诩三人召至面前，似乎有大事商讨。
三人见董卓面沉似水的表情，便知事情不妙，但他们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只得等待董卓发话。
董卓看着面前这三个自己最为信任的麾下，心中百感交集，他也是在战争即将结束的时候得到的消息，因而此刻的心情沉重无比，缓了许久，才召集这三人商讨接下来的行动。
只见董卓将一张被叠成极小一块的纸张从掌心取出，展开放在众人面前，上面的字迹已经被董卓揉捏得有些模糊，却完全可以辨别出其上所写的内容。
三人纷纷上前观看，皆如遭雷劈，如果这张纸上所写的消息属实，那么他们此前的全部努力都已经变得毫无意义。
“西域都护怎么会突然出兵进攻凉州？这则消息是否属实？”
在惊恐之下，李儒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将那一张纸反复观看，只希望是自己的眼睛出现了问题。
西域都护秦正，是他们在最开始非常忌惮的一个可能影响战争的因素，虽然对方表示不参与这场战争，但他们也没有全然相信，仍旧警惕着秦正对他们发难。
但战争进行到了这个时候，就算是再过谨慎的人，也都应当忘记了还有秦正这样一个威胁的存在，现在对方的消息突然出现，还是以连克玉门关与阳关这样骇人的消息，就连李儒此刻都有些慌乱了。
“某也希望这是一则假情报，但其上所书内容，以及印信，皆出自马腾之手，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董卓叹了口气，他何尝不希望这是一封敌军伪造的信件，但信上的大印货真价实。就算退一步说，敌军能够得知印形仿造出来，可他早在这场战争还没有开始前便与马腾约定好的文法格式也做不得假。
董卓的声音之中也带有一丝悲凉，秦正的这种举动已经等同于将他逼上了绝路，虽说兵法中有“陷之死地然后生”的说法，但他心中也清楚，这一次的情势恐怕已经恶劣到了一种无力回天的地步。
现在的他，只剩下两种选择。
如果他选择不顾凉州，坚守虎牢，按照这样的形势下去，虎牢关必将成为一座孤城独关，就算能够守个一年半载，最终也难逃覆灭的下场。
这是必死的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