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东漓闻言似有一瞬疑色从脸上划过,不过一听这酒的名字,他便也能知道为何温玄戈方才要指着那处云鹤帘了,原来此帘还有这样的深意,这么说来,临仙阁当真不同于别处的酒府。若是三哥魏洗尘能到此雅人深致的地方小酌一杯,只怕正是与他情趣相合。
“你很熟悉这里?”魏东漓开口问道。
温玄戈正盯着楼下一处案席看得入神,似乎并没有听到魏东漓的问话。
魏东漓被他晾在那里半晌,还以为是他故意装聋作哑,略觉有些心急,登时提高了声调继续问他道:“我说——温公子,您到底在看些什么?魏某人方才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呢。”
温玄戈一时被他坏了思绪,正是大有兴致的好时候,这下子却像是一瓢冷水全浇灭了。他扶了扶额有些闷沉地道:“......何事?”
看样子温玄戈刚刚真的是在神游九天,难怪一副沉醉其中不知所措的样子,顺着温玄戈的目光看去,下面那处雅致的案几上端端正正坐着一对佳人。男子年岁尚轻,风俊挺拔;一旁的女子则是娇姿玉体,举目有神。
“才子佳人,举案齐眉。”温玄戈嘴里淡淡地吐出这句话,却不见他脸上有半分明显的倾慕之意。
魏东漓心中气急,又瞧他这副痴醉神游的恍惚样,登时一拳砸去了他的胸口。这一拳力道不小,温玄戈吃痛闷哼一声,只抬眸看了一眼魏东漓:“本就是请殿下您的大驾出来小酌两杯,何苦要如此烦躁不堪?误了这么好兴致岂不是白出来一趟了。”
温玄戈说话时,脸上挂着三分愁苦之意,他好不容易寻得熠城中有这么一处雅地,原本想着是自己出来当是最好的,可要是魏东漓回来王府瞧不见他人,别说是战王府,整个熠城都要被他翻上几翻。又况近来战王也是心绪不宁,那便勉为其难将他也带出来好了,也当是散散心。
魏东漓是真的很浮躁,他闻言更是火气冲冲:“哦?那敢问温公子方才在看什么,旁是多的才子佳人,温公子好歹也是礼教得体的,怎么就喜欢看这些?若是非好这些东西,想必你是找错了地方了吧,啊我知道熠城可有个好去处呢......”
温玄戈沉声低吼:“给我闭嘴。”
这二人眼看就要当场斗上拳脚了,正当此时,梯间走上来一个稚气的身影,酒童平端青玉盘,盘中稳稳坐着一个白玉酒壶。
酒童行至温、魏二人身旁,卸了酒壶,敬道:“二位公子久等了,此奉鹤边云。”
魏东漓稍消了火气,只是抢先一步抓过那酒壶,左右晃了晃,随后往个自的酒樽斟了个七分满:“我到看看究竟是何等佳酿让温公子这般神往。”
温玄戈见他先拿了酒壶去,也不恼,端坐在那处,似乎在等着魏东漓给他斟上一杯酒。片刻,魏东漓只是将酒壶随手置在案几上,压根儿忘了他对面还坐着一个人。
温玄戈只得苦笑着伸手去抓酒壶。
魏东漓将酒樽置于鼻前细细嗅了嗅,只觉得一阵清香醇厚之气灌入鼻腔,直冲心口,中正柔和。他单是能猜到这酒之劲并不烈,也不多想便抿樽而饮。
如乘鹤飞临九天,青云直上,缱绻怡然。
温玄戈道:“如何?”
魏东漓惬意:“此为佳酿。”
酒童方见魏东漓饮下一杯,忙催着温玄戈道:“孤鹤不入云,公子请。”
温玄戈慢品清酿,涓涓入喉,登时一怔。他从前便是一国太子,暂且不说宫中的御酒比不上民间纯酿,就是在各地送进宫里的贡品里他也没有喝到过如此这般的甘露琼浆。
“双鹤临天际,酒礼已毕,二位公子请慢用,童儿便退下了。”酒童拾了青玉盘,便告退下了阁楼。
魏东漓心中一惊,若说茶府讲究茶艺茶道这倒是不假,可未曾见过哪家的酒府规矩有如此细致讲究的,看样子果真是一处别雅之地。
“‘孤鹤不入云’是为何意?”
温玄戈闻言放下自己手中的酒樽,将目光转向方才楼下的那方案几,然而目之所及,早已没了方才那对才子佳人的身影。他一时间仿佛心有所触,温声道:“携云伴双鹤,青天方扶摇。”
魏东漓未再答话,方过许久,温玄戈转而看向他却见那人早已昏昏沉沉趴在案几上,不省人事。
温玄戈顺手拿过案几上的酒壶,掂了掂,一时也就明白了。
“三杯倒,还是没变。”
伸手去拍魏东漓的肩,还没碰到他,就见那人猛地起了身,突然大嚷道:“谁是三杯倒?本王没醉!”
魏东漓两个脸颊上泛着绯红,神情恍然,醉意熏熏。
临仙阁内本就清冷雅静,凡入之中的客人们皆没有高谈阔论的,可魏东漓这么一吼,却将在座的众人都惊了个遍。一时间二十来双眼睛同时看向阁楼上的某处案几。
温玄戈到是能稳,就只是静静端坐,面对魏东漓的大声喧嚷,他也没有感到惊讶,早已是习惯了的,知晓他醉酒后的习性,今日若是在临仙阁丢了脸也不需要慌急,反正战王殿下是整个熠城众人皆知的大人物,走在路上更是没有人会不认得的。
正当想着,温玄戈便又朝着自己酒樽中斟慢一杯酒,在众目睽睽之下一饮而尽,似乎没有要去管魏东漓的意思。
魏东漓此刻已经醉得不轻,又见温玄戈不答他的话,一时间晃晃悠悠站起身来,绕过面前的案几,踉踉跄跄走到温玄戈身边,伸出两根手指上下捻了捻他的白衣,看那样子是想让温玄戈理睬他一下。可当见温玄戈一点都不为之所动,便死皮赖脸扑到人家怀里去。
打翻了温玄戈手中的酒樽,樽中清酿四溅,洒了两个人一身。
温玄戈此刻方才惊慌,原以为他三杯下肚就能醉个彻彻底底,却没想到这人如今的酒量怕已不止三杯了,当下这情形一定就是没喝个满醉,竟然还能有力气撒野。
这动静可不小,惹得临仙阁内众人愈发好奇了,楼下大堂的人已有几个为看热闹站起身来的。
温玄戈料想此地已经是多半刻也不能待的了,就要托起魏东漓走,却没想到浑人又撒起了疯。想必是感觉到温玄戈要拉他走,竟然死抱着温玄戈的腰,使他没有半点力气站起来。
温玄戈贴在他耳边沉声道:“此处,不可撒野。”
魏东漓不知是听到还是没听到,反正他就是死缠着温玄戈不放,惹急了他便又嚷道:“本王没有撒野!”
这下众人是听清楚了,这醉酒之人自称“本王”,那想必便是这熠城中的哪位王爷,熠城当下只有二王,长者霁王魏旋清,幼者战王魏东漓。再细看这人衣着,一袭玄色麒麟锦袍。
于此刻,座中便有人唏嘘道:
“是战王殿下?”
“呀,当真是战王殿下呀。”
魏东漓一听有人道出他的名号,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了一样,登时敏捷地从温玄戈身上跳起来,瞪大着他那双醉意满满的修目,将所有看着他的人都挨个环视一遍,随即道:“是战王殿下又如何?不过还是逃不了父兄之命。”
座下有人道:“听闻今日朝堂之上帝君给战王殿下指了婚,一问所指何人,原是当朝太傅苏瑨之女,苏润离。”
又有人答:“这岂不是天赐的好姻缘?”
“好什么好?你又是谁家的子弟,四处议论旁人之事,就不怕祸从口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