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东漓闻言瞬知自己失礼之相,最关键的是这般景象竟然还是被三哥给活活逮住的。
小魏东漓最怕的就是三哥魏洗尘。
“无……无事。”
魏洗尘挑眼微微露出一个一瞬即逝的浅笑,“注意仪态。”
魏东漓心头一松,“知道了。”
用完膳,便进入第一道环节。
谈文论诗。
全场众人采取抽签的方式,两人一组,互作对诗,诗可自创,也可出自诗书典籍。诗对可意思相辅或相对。
太子殿下的签无疑是全殿人最关注的,都说太子博学多才,今日众人倒要看看是否如实。
“太子殿下对敛王世子——”内官高声道。
“哟,这下有好戏看了。”众人活似一群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坊间浪客。
太子殿下先行出诗,“黍苗一顷垂秋日,茅栋三间映古原。也笑长安名利处,红尘半是马蹄翻。”
席下魏东漓闻言微怔,自古哪有储君不怀帝王野心?可这个太子却在这百墨宴上道出这样的诗句,倒是在嘲笑那些朝中的暗流涌动。世人在他十二岁的眼睛里,不过庸俗肤浅!
敛王世子咧嘴一笑,思忖片刻后他道:“独坐池塘如虎踞,绿荫树下养精神。春来我先不开口,哪个蝉儿敢作声。”
魏东漓面色从容然不禁在心中嗔怪,“敛王世子真是熊心豹胆啊。”
在场的都是明眼人,之所以拥立敛王为储呼声极高,原因就是朝臣大都认为太子生性软弱,少了皇储该有的血气方刚,日后恐难成大器。然而大皇子敛王却是个行事果断,极擅谋略的人。
然而魏东漓虽是个十三岁的少年,可他却知道,不管外界多少夸赞敛王有储君风范的言辞,在他眼里,敛王依旧不过一个野心勃勃,放肆狂妄,手段阴狠毒辣的王爷。
如今敛王羽翼日益丰满,大半朝臣已入敛王帐下,便是越发不将温羡当做储君看待了。
太子与世子对完诗句,殿内但凡有点家风教养的皆是沉默不语,偏是那些一个个娇纵跋扈的世家子弟纷纷有一句没一句的阿谀太子,奉承敛王世子。
魏若瀿觉得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轻声对着身旁的大哥魏旋清说道,“恐怕此刻敛王世子心中所想便是:看你这太子之位还能稳坐多少日子。”
魏旋清颔首浅笑,魏家面对这些皇室夺嫡之争本就一副旁坐静观的超然世态。说的简单点,温家今日是死了哪位皇子皇孙,明日又是哪位王爷皇子坐上太子之位都与魏家无大干系。只要不招惹魏家,魏烻是断不会主动参与进这些明争暗斗中来的。即便一定要坦明立场,自然是正统之辈,某些不入流的手段说实话是万万不能入眼的。
“那将薤上露,拟待鹤边云。”
一个声音突然在殿中响起。
众人顿时安静,随声望去,吟诗那人那正是魏四公子,魏渊。
太子闻言眸中一亮,神色微喜。
魏东漓起身,朝太子一福,“百墨宴的果酒香醇,魏渊贪杯,然自不胜酒力,这方告辞,还劳殿下莫怪。”
魏洗尘先是一脸疑惑地看着魏东漓,可当听他说出这话时,倒像是推脱之辞,霎时也什么都明白了。四弟自幼不喜这明面场,适才众人那般阿谀奉承,实则内心阴险龌龊,表里不一。于魏渊来说,实属令人作呕,不如早些离席,少受些污耳之罪。
魏东漓晃晃悠悠走了几步,至金阐殿门,顿了一顿。酒兴四起,高声道: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兄长三人顿时明白幼弟之意,朝上席那人望了一眼,而后便只顾低头淡笑饮酒,也不理这殿中大多数人丑态毕露。
太子温羡听他这最后一句诗,顿明其意。目送魏东漓晃晃悠悠远去的背影,心里却一股奇妙的感觉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