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常侍大人。”
大医官本来不想和这个手段残忍的人有什么接触,可谁知道,守卫内宫的禁卫却告诉大医官:“没有中常侍的手令,任何人不能进出内宫。”
无奈之下,大医官只得留下一群医官等在原地,自己一个人,走进这好似屠宰场一般的庭院里,去见一见这令人闻风丧胆的中常侍。
“哦……你……是大医官啊……”
中常侍回过头,瞧见一个风姿卓越的女人正朝自己走来,默默地站在原地想了好一阵,直到注意到那一身熟悉的医官袍,才想起来人的身份。
“见谅,见谅……人老了,记性就不太好!大医官这是要进宫?”
“是的,”大医官抬手行礼,“陛下有变,令宫女召医官入宫,我等不敢怠慢,于是连夜赶来,却不想中常侍起了宫禁,遂前来打扰,望中常侍行个方便,放我等进宫。”
“你们继续!”
中常侍见到大医官行礼,不仅没有还礼,反而是颇为无礼的转身命令內侍继续朝下一个宫人施刑,然后再回头倾听大医官的言语。
“大医官哪里话,都是为陛下办事,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我这就令小崽子们打开宫门,放大医官进去!”
中常侍也不客套,依旧无视着背后的血雨惨嚎,神色平静的朝前开路而去。
“中常侍大人,下官有个问题,不知……”大医官心里充满了疑问,本不想在中常侍面前多言,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但是转念一想,却又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于是也就坦然的开了口。
“大医官是想问院子里是怎么回事吧,没什么不能问的,宫里出了家贼,致使陛下遭人暗算,杂家只是在抓老鼠而已!”
“陛下遭人暗算?”大医官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妙的感觉没来由的升了起来,急道:“此话怎讲?”
“杂家不懂医理,具体怎么回事,杂家也说不清楚,杂家只知道,陛下腹痛发作之后,杂家例行巡视内宫外院,却发现晚间负责送药的宫女却失了踪迹。”
“那试药的宫女呢?”从中常侍的话语里,大医官觉察出了一丝不妙,“陛下服药前都有宫女试药,试药的宫女何在?!”
“喏~~在哪里躺着。”
中常侍下巴一挑,示意大医官朝他的视线方向看去,只见在不远处的血泊里,正躺着一个生死不知的年轻宫女。
大医官定睛一看,只见那宫女的双腿和胳膊,都以一种异样的角度折向了两边,如果仔细观察,还能在转角的地方,看见外白内红的断骨。
“可曾问出了什么线索?”看到如此惨烈的情形,大医官虽然心里于心不忍,但是依旧还是关心中常侍是否已经得到答案。
“问出线索了,杂家也就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中常侍赫然长叹,“这丫头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牙口很紧,双手双脚都掰断了,疼的晕过去好几次,愣是一个字也不说。虽然这是个叛国反贼,但是杂家还是很佩服她的!”
“哎……”大医官神情莫名的叹口气,也不知道是为了这满院的哀鸿,还是为了遭人暗算的女皇陛下。
眼见时机成熟,大医官当机立断的便开口请了辞:“既然中常侍大人还有公务要忙,那下官也不便打扰,还请中常侍大人行个方便,放我等进入内院,好替陛下问诊诊脉。”
“有理,有理!”中常侍点着头道,“陛下才是最重要的!”
说着,中常侍从怀里掏出一块乌黑的令牌,递给大医官道:“这是内宫通行的令牌,有了它,下面的人便不敢再拦大医官了!”
“谢过中常侍大人!”大医官立马双手结果令牌,拱手出言道:“陛下病情紧急,下官不便耽搁,这就要进宫诊病,以后有机会再同中常侍大人叙旧,告辞!”
“去吧,去吧!”中常侍挥挥衣袖,“公务要紧!”
不待中常侍说完话,大医官立马就转过身,飞快的变换着脚步,一下子就远离了黑袍黑脸的中常侍。
“急啥……”中常侍望着飞速远去的背影,心中不住的纳闷,“女子临盆就是个慢条斯理的活儿,况且还是头胎,那就更得磨人耐心,有必要这么急吗?
出来之前,杂家也是替女皇诊过脉的,虽说是吃了些不该吃的药,但是脉象显示陛下的身体康健,并没有什么大碍,脉象也就是寻常女子临盆的脉象。
这大医官,如此急于离去……
莫不是心里有鬼?”
“大医官,请留步!”起了疑心的中常侍,高声叫住了飞步而去的大医官。
大医官身体一顿,面带着疑惑的转过身望着面冷如冰的中常侍,悠悠的拱手问道:“大人还有何事吩咐?”
“无事,无事……”中常侍难得的挤出了一个难看笑容,摆着手继续说道,“宫里的事情紧急,本不应该耽误大医官的行程,怎奈下面的人手上没个轻重,搞出来这一院子的残肢断臂。
杂家心里寻思,这里面大多数受刑的宫人应该都是无辜的,即使有罪也罪不至死,所以想请大医官留下几个医官、医侍,帮他们治疗几分,也算是一分功德。”
功德?
你这草菅人命的行为,还想积功德?!
大医官心里不屑,面上却不敢多有表露,只是恭敬的回道:“中常侍大人的要求,恐怕下官恕难从命!”
“为何?”
“一来,下官手下的这些医官,俱是修学的妇科、产科和儿科,对于外伤、骨裂之病,没有半分经验,只怕是到时候不仅没能治好这些人的伤势,还会耽误了中常侍大人的大计;
二来呢,需要现在入宫的所有人,都是自陛下有孕以来,一直伺候在周边的医官,这次陛下骤然临盆,下官还需要她们的鼎力相助,一起进宫诊病才是最好。”
“此言有理!”听了大医官的解释,中常侍一边点着头,一边抚摸着空无一毛的下巴,似乎是听进去了大医官的解释。
中常侍的反应,令大医官暗暗的松了一口气,正当他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中常侍却又再一次的,开了口……
“但是!这里的本就是一群罪人,能保住命就算是生生造化,也不需要把她们治好!”
中常侍的笑容依旧,大医官的表情却逐渐凝固,中常侍冰冷的话语,使她的心开始了阵阵颤抖。
而这惊恐的颤抖,不仅仅是为这一地哀鸿,也是为了自己未卜的前途。
果然,陛下这次的意外,使得这会儿的中常侍开始谁都不相信,果然已经开始怀疑女医院的医官了。
沉默……
见过了中常侍的残忍手段,大医官是断然不会把手下的医官交到他手里,可是眼见中常侍坚决的态度,想必今日是不能善终,得赶快想个万全的法子才好。
“大医官,您怎么还在这里,陛下急招,请您速速入宫见驾!”
正当大医官进退无路的时候,宫门处突然传来了一声焦急的呼唤。
大医官赶忙回头一看,只见常年随架左右的易嬷嬷正端正的现在宫门外,一脸焦急的望着貌似融洽,实为对质的中常侍和大医官。
“易嬷嬷。”
大医官转身行礼,然后悄悄的舒了一口气,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道:“下官刚进了宫,却遇到宫门封闭,正在与中常侍大人商议,大人已经同意开了宫门,下官这就带人进宫见驾。”
“如此甚好,那就快进宫见驾吧!”听了大医官的话,易嬷嬷脸色稍舒,只不过搭话的时候,目光却是一直是盯着满脸褶子,却是笑容可掬的中常侍。
“是,下官这就入宫!”
有了易嬷嬷的帮助,大医官立马就准备借坡下驴,偷偷的朝等待在回廊里的医官队伍招招手,就想要带队进入内宫。
“请留步!”
中常侍尖利的声音,又一次的在众人的耳边响起。
“杂家这里伤员病号一大堆,还请大医官给杂家留几个医者再走吧!”
大医官不敢搭话,只是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脸色渐渐由红变黑的易嬷嬷。
“莫公公,都说病情如火,陛下那边正在急切的等着,一众医官也都准备好了入宫诊治,您这里,等等可否?”
易嬷嬷嘴里不紧不慢的说着话,脚下却迈着宫步,一步一顿的走下台阶,来到了中常侍的身前。
目光随着易嬷嬷的脚步移动着,中常侍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只见他侧过身,伸手指着惨叫一地的宫人道:“我倒是无所谓,只不过我等得,就是不知道这满地的罪人,等不等得到医官们走出内宫。”
易嬷嬷嘴角抽抽,这满院的哀鸿,全都躺在血泊里惨叫连连的宫人,全都是在自己手下做事的宫人,而这会儿,几乎每一个人都伤成断手断脚的样子。
“莫公公,你这下手也未免太狠了吧!”眼前的情形,气的易嬷嬷胸中一阵血气翻腾,说话的语气也不由得失了往日的雍容。
“哎……”
中常侍突然叹了一口气,用带着怜悯的语气说道:“杂家也是被逼无奈啊……
送药的宫女还没找到,夜里装药的药碗也离奇消失,找不到证据,就不知道陛下昨夜吃了什么药,杂家也是心里焦急,只求能尽快的拷问到些许线索,这才狠下心肠,做了这般冷血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