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随着那道浑厚的声音,一道身影却是缓缓从萧原三人身后走了出来,和萧原三人并排站在一起。萧原向旁望去,只见旁边所立之人,乃是一身穿袈裟的和尚,那和尚面容苍老,但却是慈眉善目,倒颇有一股佛家救世渡人的气度。
萧原一愣,心下沉思,也不知这老和尚是跟随他们而来,还是早就守在此地。不过此刻见他气度沉稳,面色镇定,倒象是早就对这里有所了解。他正这样想着,那和尚却是将目光向他们往来,嘴角有淡淡的笑意。萧原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那和尚双目炯炯地盯着三人看了片刻,眉间含笑,似是若有所思。不过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向前方看去。如此站立片刻,他右手霍然张开,那枯槁的手掌竟是比常人大了一倍有余,那插在前方的禅杖象是受到什么感应般,突然金色光芒大盛,禅杖顶端的圆环也急剧的旋转了起来,将那禅杖带出地面,旋转着飞向前方的那处屋子。那和尚身形一轻,紧紧跟随者那根禅杖,向前方飞去。青璃面色大变,却是不招呼萧原两人,也跟着飞了进去。
这是一间摆设极为简单的房间,房间并不大。除了正对门口的地方放着一张梳妆台外,稍靠里的地方摆着一张床,床上帷幔高挂,却是看不清里面的景象,只是隐隐看去,似是有人正躺在上面。除此之外,房间里零落地放着几张桌椅,并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
此刻,那女子端坐在梳妆台前,似是对刚刚发生的一切没有丝毫察觉,只是呆呆地望着铜镜里那张绝美的容颜,右手拿着一把梳子,在丈许的青丝间缓缓滑动,眉头微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那女子的背后,那根巨大的禅杖插在地面上,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瞬时将这屋子照得亮如白昼。那和尚定定地看着眼前背身对着他的那个女子,双眼之中精光大作,缓缓说道,“大胆妖孽,竟敢不遵天道,扰乱人间,还不束手就擒。”
那女子似是听到一个极为可笑的笑话,突然大笑起来,她缓缓转过身来,盯着眼前之人,冷冷说道,“天道,什么叫做天道?”她冷冷看向眼前众人,最后眼光定在那老和尚面上,冷冷道,“你是菩提寺的人?”那和尚一怔,不过还是淡淡道,“贫僧法号普渡,苦修之地正是菩提寺。”
那女子突然长身而起,冷笑道,“好啊,想不到菩提寺的秃驴会主动送上门来,一百年年啦,正好有笔帐我们仔细算算。”普渡脸色微变,但随即和缓下来,淡淡道,“不知施主和我菩提寺有何渊源?”
那女子慢慢挽起那丈许青丝,在脖颈间盘了一个发髻,柔媚的脸色上闪过一道戾气,右手一挥,这房间之内顿时生出一股冷风,那冷风从那女子身前扫出,在房间内不住盘旋,发出‘嗡嗡’的声响,倒象是有无数鬼魅之物凭空而生。
萧原顿时觉得呼吸一窒,全身上下传来一股酥麻的感觉,一时动弹不得,象是被人将全身筋骨都抽取了般。‘啊’,一道惊呼声从旁传来,萧原勉力望去,发现却是明空面色涨红,忍受不住这股莫名其妙的力道,发出痛哼之声。
立在一旁的青璃却是面色泰然,丝毫没受到这股怪风的影响,一直若有所思地盯着眼前的那女子。此刻见萧原和明空面色红涨,脸上显露出痛楚之色,当下再不犹疑,走到两人旁边,取出怀中那张【伏羲琴】,取下之上的五色石,在两人面前挥了挥。两人顿时觉得全身一轻,那股力道却是消失不见。
萧原一愣,顺手拉住明空和青璃向后退去,直退到门口之外方才停住。他身躯稍稍往前移动了几分,将青璃挡在身后。那白衣女子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突然笑了笑,不过片刻间便收回目光,望向普渡。此时普渡那张慈眉善目的脸上,依旧带有淡淡的笑意,显然没有受到这道怪风的影响。
那根插在地面的禅杖,受这股怪风影响,金光突然大盛。那禅杖顶端的两个圆环剧烈地抖动起来,片刻之后,从禅杖顶端脱落下来,分作前后射向那白衣女子。那女子冷哼一声,衣袖轻摆,整个身躯腾地而起,立在半空,躲过那两个圆环颇为猛烈地攻击。
那两个圆环一击未中,却并没落地,悬浮在那女子身后的半空中,上下晃动,然后慢慢重叠在一起,片刻之后,竟是合称为一个硕大的圆环。那女子立在半空中,斜身看着那场中的变化,缓缓说道,“降魔环,这东西怎么会落到你手中,法善那老秃驴呢?”
普渡一愣,随即说道,“恩师业已于百年前圆寂,只是不知你和恩师有何关系?”
“哼,竟是死啦,原来他这样假仁假义的老家伙,也终究会是死的。”她愤愤说道。
“恩师虽然圆寂,但也容不得你这样的妖孽之徒来诋毁他老人家。”他一张苍老的脸上,不怒而威,那本是悬浮在半空中的圆环,倏忽间又变大数倍,飞向空中去,直直地向那白衣女子砸去。
‘砰’,一阵巨大的声响回荡在这狭窄的房间内,随即,一阵狂风携带着无数灰尘向着门口的萧原三人迎面扑来。萧原三人被这巨风吹得一时睁不开眼,好半天才睁开眼睛,向场中看去,却见那女子原本立足之地,却是显现出一个方圆三尺的巨大的坑。
那女子却是斜倚着靠后的门窗,微微喘气,脸上神色变得苍白,狠狠地盯着眼前的普渡。她胸前却是漂浮着一颗晶莹剔透,发出耀眼红色光芒的圆珠。普渡却是身形向后退了三步,方才稳住身形。他右手虚张,那巨大圆环瞬间回到他手中,面色肃然地望着眼前的女子,一时之间,两人都是沉默不语,只剩下几人淡淡的呼吸声。
许久,普渡手掌摊开,任那圆环自行分作两个飞回那根禅杖之上。他缓缓闭上双眼,眉头紧皱,脸上闪过无数种神色,许久才缓缓道,“是你?”那白衣女子冷哼道,“是我。”
这无头无尾的奇怪的话语,落在两人耳中,却都是神色一变。许久,普渡神色一缓,缓缓说道,“想不到百年以后,还能再见到你。何施主还好吧?”他脸上凄楚之色更甚,象是想到不堪回首往事般,那白衣女子听到此处,却是肩头瑟瑟发抖起来,象是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般。许久,她缓缓站起身来,双目柔和地望向那张四周帷幔高挂的床,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这房间本就不大,那女子立足之处和那张床的距离也不过数十步而已,但是萧原却觉得那女子此刻却是举步维艰,脚步极其缓慢地向那张床走去。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所谓咫尺天涯,所谓浮生若梦,也不外乎如是。那张长约不过一人长的床上,究竟有什么,让眼前的这女子,目光如此柔和,脚步却是如此迟缓。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等待那女子将那帷幔拉起的那一刻。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时光就这样凝固,不会再流逝的时候,那女子终于走到那帷幔之前,缓缓地将那帷幔拉了起来。那帷幔之内,是一张精致的镂空雕花床,那床上此刻却躺着一年轻的男子。那男子看来年龄不过三十,五官端正,脸上表情生动,就连那嘴角的一丝笑意都可以清晰看到。不过他双目紧闭,面色苍白,浑身上下没一点生气,远远看去,竟是诡异至极。
那白衣女子,却是目光柔和地看着那床上躺着的男子,脸上神情变幻,似痛楚,但仿佛又带有一丝欣慰。她双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许久许久,仿佛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一件事情能让她如此上心。
许久,她才将恋恋不舍的目光从那男子身上移开,望向普渡,冷冷道,“你竟然还记得他?可是你们这些满嘴‘普渡众生’的秃驴,又怎么还我一个活生生的何郎。今天,你就去给他陪葬吧。”她说到最后,大喝一声,却是身形一动,扑向普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