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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铃兰女皇(上)——阿泽利亚谈判

【一】阿泽利亚谈判

阿泽利亚的秋天来得比纳西索斯要早,冷空气刚刚进入纳西索斯城的时候,枯叶就已经铺满了阿泽利亚城堡周围的地面。

城堡门前站岗的士兵,在秋风中也显得有点单薄。

和以往比起来,今天的阿泽利亚城堡特别宁静,作为纳西索斯北方最重要的交通枢纽和最大的城堡,却感觉不到一点人来人往的喧嚣。

城墙之上,同时挂起了两面旗帜——纳西索斯的凤凰旗和诺尔林纳耶的狮子旗。如果有心仔细一看,就会发现连站岗的士兵都来自两个仍处于敌对的国家,他们相互合作,共同保卫城堡。

如果只看这座城堡的和平景象,谁也不会想到数公里外,帝国和北国的军队仍然在漫长的阵线上保持着对峙,从纳西索斯到康尼河,两大阵营仍旧处于剑拔弩张的态势。

而此时光临阿泽利亚城堡的宾客们,就是来结束这一对峙态势的。

简单却不失雅致的长桌。

这里曾是阿泽利亚伯爵的宴会厅,中间的长桌是由伯爵夫人亲自监督工匠们打造的。它曾接待过石斛兰皇帝和康乃馨皇后这样的贵宾,也接待过和工匠和士兵这样的普通人。尽管如今它的主人已经不再,它还是依旧担负着过去的使命。

按照传统座次礼仪,主人和女主人面对面坐在长桌横向正中间,宾客按照身份高低在主人两边由近及远。但今天的排位完全不同,非常简单直接——按照阵营面对面分列。

北面的一侧:北国军纳西索斯战役总指挥雪柳王子,加上具体负责领导各自部队的两位老将军,共三人。

南面的一侧:代表纳西索斯的文殊兰大法官,代表利利安的款冬大总督,代表海燕的瑞香老公爵,还有皇子水仙,共四人。

宾客太少,长桌的两边几乎都空余了出来。

现场最年轻的就是雪柳王子了,可是他的神情上满是不屑,丝毫没有尊重对面那些年长者的意思。

谈判已经进行到第六天了,正因为雪柳王子以及北国一方目中无人的态度,谈判的进展异常缓慢。其实北国方的态度一开始时并非如此,双方很热忱地交换了使者,并邀约在阿泽利亚城堡进行谈判。但是谈判的第一天,北国的态度就急转直下。

当时,长桌南边坐着四人,北边也同样是四人——多出来的一人是诺尔林纳耶的国王白蜡。

然而双方刚刚坐定不到一分钟,老狮王便愤然离席了。

“你们的地位不配和我谈判。”

只留下这样一句话,此后北国方便由雪柳王子代表。雪柳王子虽然留在长桌上,态度也随父王一样做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之后几天,王子频频用“身份不对等”之类的言语来攻击对方,并在谈判的时候故意拖延阻挠,全然不顾自己也只是王子,还算不上是一国之君的事实。

“我要再次提醒各位先生们,才过了五分钟,你们可能又忘记了,直至现在,阿泽利亚城堡还在我们的手里!如果你们还惦记着康尼河,还惦记着北方七个贸易站,还惦记着我们的铁矿、毛皮和木材,那我们就很乐意把这场战争持续下去!”

雪柳王子自信地说道,他的表情骄傲得有些夸张。

面对王子强硬的态度,南边一方报以还击。

“我想王子殿下还是深思熟虑为好。”开口的是文殊兰大法官,“每天都有无数封求战信送到我们女皇陛下手里,稍有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您的阿泽利亚城堡此刻已经风雨飘摇,只要女皇陛下一声令下,便能将它收入囊中。”

“很好,我很期待你们女皇陛下的一声令下,”雪柳王子冷笑了下,“可是她现在在哪里呢?别说号令军队,恐怕她现在连自己头顶的皇冠,都要保不住了吧。”

说到这里,雪柳王子将视线转向了这几天一直很少说话的水仙皇子。

水仙开口了,他淡定地回应道:“您太小看我们女皇陛下,也太小看我了。单凭这种低劣的言语,就想离间我们兄妹,离间我们整个帝国吗?”

“哦?”雪柳王子笑了笑,“倒也不是离间,我只是将我所看到的说出来而已,我是个诚实的人,因此才会坐在这里和你们谈判。”

“好了,年轻人,我们回到正题上来吧。”老公爵瑞香放下手中的烟斗开口了,“既然你们不愿意恢复康尼河的边界,又不愿意让出其他东西来抵换,那我们就只有将战争继续进行下去。到时候,你们恐怕挑选的余地都没有了。”

“如果真是这样就最好。”雪柳王子双手一摊,“我也不去别的地方,就在这里等你们来好了。”

这句话一经出口,双方就没办法再谈下去了。

雪柳王子左右的两位老将军一直没有说话,不过从脸上的神情可以看出来,他们和雪柳王子的态度和意见均属一致。

于是,长桌的南北两边又陷入了僵持,和前几天的情况完全一样。

长桌上没了声音,整个阿泽利亚城堡几乎都跟着陷入了寂静。虫鸟的叫声、落叶的沙沙声,成为了众人耳中唯一的伴奏。

太阳悄悄地移动着,把卫兵的影子换了个方向。

“午餐时间到了,先生们。”雪柳王子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说道,“请原谅我不能招待你们共进午餐。如果你们下午仍然想将谈判继续下去的话,我依旧会在这里奉陪,只是——我希望你们在来之前,能够搞清楚自己的立场和身份!”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雪柳殿下。”这时,一直一言不发的款冬起身叫住了他。

雪柳王子回过头来,相较于其他人,在面对款冬的时候,他脸上的不屑反而稍微收敛了几分。

“哦,帝国的摄政先生,请问阁下有何高见?”

“有一句话,希望殿下能转告国王陛下。”款冬说,“纳西索斯与诺尔林纳耶都在面临难题,但这个难题是各自的难题,不是相互的难题。”

雪柳王子勾起嘴角微微一笑,说:“大总督先生倒是个明事理的人,请放心,先生的意思我一定传达到。”

阿泽利亚城堡郊外。

一片打理得非常漂亮精致的花圃,在过去几个月中没有遭到过战火的蹂躏,显然是有人刻意将它保护起来。倒不是因为这片花圃有多么珍贵多么美丽,而是因为它的位置和作用有些特别。

它包围并守护着一片坟地。

低矮的坟头,按照它们主人的身份、辈分井然有序地排列。每一座墓碑上都刻着文字,有的尚且清晰、有的已经模糊。

如果把这些文字全部连起来看一遍,就能了解阿泽利亚家诞生、发展、没落、复兴、灭亡的全部故事。

那并不是什么讨人喜欢的故事。

最后一座坟墓是今年春季建立,阿泽利亚家最后的女主人丁香被埋葬于此。那时阿泽利亚家已经无人主持葬礼,安葬她的异教徒军队便打破了按身份辈分排序的惯例,将她安葬于父母、兄弟的坟墓中间。

就像大家在世时那样,她是家庭中最受宠爱的一员。

葬礼结束之后,异教徒军队便向南方开拔,留下孤零零的守墓人在这里。

守墓人白天在城堡为异教徒工作,晚上回到她的身旁,日复一日直到今天。

直到今天,两位扫墓人来到了这片花园。

花丛之间,展现着和阿泽利亚城堡内截然不同的光景。

沉默不语的守墓人芦苇,手捧花圈走向墓碑的扫墓人铃兰,伫立一旁的扫墓人白蜡。

三个人,来自不同的国家,拥有不同的身份,信仰不同的神明,对逝者的去世背负着各自的责任。

铃兰小心翼翼地将花圈戴在那几座冰冷的墓碑之上。她闭上双眼,深深弯腰,向墓碑鞠躬。坟墓主人们的音容笑貌浮现在她的脑海,栩栩如生。可是当她重新把双眼睁开,他们便又消失不见。

接着是白蜡上前,此前他已数次来到这几座坟前祭奠,但今天他仍然隆重地按照北国的风俗,将一杯诺尔烈酒洒在坟前的土地上。

整个过程,几个人之间都没有一句话语,好像数公里外仍然剑拔弩张的两军一般。

许久之后,一个北国士兵从远处走来,他小心地停在了一个事先规定好的安全距离上,向老国王打了个手势。

白发苍苍的白蜡转过身,向和自己外孙女年纪相当的铃兰开口道:

“铃兰女士,我在城堡里准备了一间客房,还请您稍事休息。同时我们还准备了一些简单的食物,届时我们一起共进午餐。”

“感谢,但我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

铃兰没有什么客套的词汇,只有简单直接的回答。

因为铃兰没有走,白蜡也就继续站在铃兰的身边。

这时,一直沉默的守墓人芦苇,在仔细看了看两人之后,悄悄地退开到了远处。

虽然有正午的太阳,但阿泽利亚的秋天还是让人感到有些凉意。

“希望你们的遗迹神明,能赐予他们安眠。”白蜡说道。

“先生您和阿泽利亚家有交情吗?”铃兰忽然问。

“和阿泽利亚家倒说不上,只是木犀先生,他还是孩子的时候,他父亲的领地和我的领地就在康尼河两边隔水相望。我和他的父亲,也算是非常要好的战友了。”

“战友?”铃兰有些疑惑。

“您不知道吗?”白蜡说,“第一次帝国战争的时候,我们可是盟友。”

确实如此,第一次帝国战争的时候,北国虽然是异教国家,却是纳西索斯的盟友。当时的北国国王名字也是白蜡,他成为了帝国人争相传颂的二十二位复国英雄之一。

这本是铃兰孩童时就知道的故事,但在经历了战火与成长后,差点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对不起,让先生见笑了。”铃兰微微低头说道。

这几句话一说,两人之间那种剑拔弩张的态势便消去了大半。

“不过要说起阿泽利亚家的故事,我可比您知道的要多得多。”白蜡又说。

“嗯,那是当然。”铃兰点了点头。

“女皇陛下,您知道另外一位白蜡国王吗?”

“只在他人口中听说过,”铃兰回答,“他是您的堂兄,上一代的北国国王,第一次帝国战争的二十二位英雄之一。”

“他呀,几年前去世了。”

“……”

“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在纳西索斯去阿泽利亚的路上,躺在路边的一个小雨棚下面。他把自己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大概也就一把小诺尔琴,给了自己的学生。没有北国人去接他,也没有纳西索斯人去送他,就这样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离去了。”

“因为纳西索斯和北国早已不再是盟友,而是敌人了,”铃兰说,“一位北国异教徒,又是纳西索斯的英雄,他不能留在纳西索斯,当然也不能回北国去。”

听铃兰这样说,白蜡却摇了摇头。

“但我想,他是满足的,没有留下任何遗憾的。”白蜡说,“您知道他为什么不当国王了吗?”

“因为他没有处理好国内各势力的利益关系,对北国来说,他徒增战火却伤害了大多数人的利益。”铃兰回答。

白蜡又摇了摇头。

“这是我们不让他当国王的原因,不是他自己不当国王的原因。”白蜡说道,“他自己,从一开始就不想当诺尔林纳耶的国王。”

铃兰微微一愣。

白蜡说继续说:“他的梦想就是和自己心爱的阿泽利亚姑娘一起,或带着竖琴吟游歌唱,或踏上帆船出海探险,或驾着马车四处经商。结果当大家要求他退位的时候,把王位让给我的时候,他反而像是解脱了一样。”

听到这里,铃兰又微微一愣,随后露出一丝苦笑说:“这不是和我一样嘛……”

“为什么?”白蜡问。

铃兰转过身,走出了墓园的花丛,她看了看远处四周,有山丘、有森林、有草地、有城堡。

“我也想放下皇冠,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云游四方。”

听到铃兰的话,白蜡那雪白的大胡子下面却露出微笑。

“不,您绝不是这样的人。”白蜡说道。

“为什么?”这一次,铃兰提问。

“我的堂兄他诚实、热情,并忠实于自己的感情,对于他来说,世界上没有比感情更重要的东西了。”白蜡说,“但是您不同,您年纪轻轻,却已如此冷酷、残忍,您的心思永远藏在城府里,不允许任何人将它看透。试问像您这样一位君主,怎么可能将自己头顶的皇冠拱手相让?”

铃兰愣住了,这是第三次。

之前营造起的友好氛围,似乎就要被这位老国王一番话语全部打破。

但是没有。

当铃兰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却还是那么平静。

“那只是白蜡先生您看错我了,”铃兰说,“这顶皇冠原本就是人们强加给我的,如果有更适合的人选,我怎么会不拱手相让?”

听了这番话,白蜡没有正面回应,而是稍稍转变了话题。

“从康尼河败退的时候,您经过阿泽利亚城堡,去见当时的女主人丁香。您这样做的目的就是向她传达死守阿泽利亚的命令——尽管不一定是明明白白地说出口来。您知道她会拼尽全力,哪怕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这样一来,您就有时间稳住纳西索斯局势,并重新集结部队进行布防,对吗?”

“……”

“回到纳西索斯之后,您派人前来求和要换回人质丁香,但是您比谁都清楚,当时北方领地已尽在我军之手,纳西索斯城岌岌可危。您提出用已被占领的领地,换取北方女公爵,还要保纳西索斯平安,这样的条件北国绝不会答应。所以,这不过是您故意示弱的第一步,对吗?”

“……”

“然后故意装病,故意装作万念俱灰的样子,这是您故意示弱的第二步,对吗?”

“……”

“最后,当您得知利利安的援军会来,于是有了将纳西索斯置于险境胆量。早有预谋的您迅速封锁了所有消息,而我和我们的王子还以为您已经奄奄一息,纳西索斯人斗志尽失,对吗?”

“……”

“您牺牲了那么多东西,包括千万纳西索斯人的生命,包括您亲密朋友的生命,而您所做的这一切,正是为了将我们拖入这场战争,然后找机会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北方强敌,顺便借助我们北国的力量,扫平那些反对您的北方贵族,对吗?”

面对白蜡的连续提问,铃兰沉默了。

不知道是因为她不愿将答案开口说出,还是根本连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这次的沉默,有些漫长。

就这样,年迈的狮王和年轻的女皇在花圃外面的十字路口前,静静地站立着。

秋风吹动着铃兰黑色的裙摆,也拂动着白蜡雪白的头发和胡子,若没有它,时间倒像是真的凝固了一样。

过了许久,白蜡才开口打破了沉默说:“好了,我想午餐已经准备完毕,请问女皇陛下是否愿意随我同来?”

“当然了,狮王先生。”铃兰点了点头,平静地回答道。

阿泽利亚城堡的院子里,从会议厅里被雪柳王子请出来的人,和从城堡外被白蜡国王请进来的人相遇在了一起。

出门的一行人,走在最前面的是皇子水仙,然后是老公爵瑞香,再是大总督款冬,最后是大法官文殊兰。进门的一行人,走在前面的是老国王白蜡,后面是女皇铃兰和他的随从山茶。

对白蜡来说,从城堡会议厅里出来的一行人,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连一次正眼都没有给。过对铃兰来说并不是这样,她先是笑着和自己的哥哥打了招呼,并简单地说明了老国王对自己的盛情邀请,和自己悼念丁香的来意;然后又向瑞香老公爵礼貌地问好,简单地聊了两句她从未去过的海燕王国;面对款冬时,她一句话没说,只是微微点头问好;最后面对大法官时则进行了友好的寒暄。

然而对出门的四个人来说,每个人看到铃兰时的态度和表现却有微妙的不同。

显然在这个时刻,铃兰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这场谈判一开始,帝国方面就没有安排她的位置。

但是北国国王却离开了谈判桌,再私下邀请了他们的女皇。

水仙首先露出的是惊讶的表情,不过半秒之内就恢复了平常的冷静;他的笑容看上去比铃兰的还要开心,就像时间所有宠爱妹妹的哥哥一样。

瑞香公爵则是丝毫没有掩饰自己惊诧的样子,直到铃兰和她聊起闲话,都没有完全从惊讶中走出来。

款冬大概是所有人当中最平静的一个了,尽管女皇没有和他说话,他还是恭敬地向女皇行礼致意。他大概在白蜡国王离开长桌的时候,就猜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文殊兰大法官则是最置身事外的一个,这个比铃兰要美貌得多的文雅男子,从容地和铃兰相互寒暄。

短短的错身而过之后,水仙一行人进入了城堡侧面,帝国方面准备的房间里。铃兰一行人则进入了城堡中央,北国方面准备的宴会厅里。

蔬菜、土豆、面包、牛肉,食物的品种不多,也没有经过太多加工。

诚如白蜡所说,北国所准备的午餐非常简单。

“招待不周,还请两位多多谅解。”

“哪里,已经比我这些年的伙食丰盛太多。”

铃兰一边说,一边在白蜡的对面坐了下来。

不知道是否是北国故意安排,他们面前的是一张仅够几个人使用的小圆桌。白蜡和铃兰坐下来之后,山茶也应白蜡的邀请在侧面坐下。除他们三人,加上一个站在门口待命的侍从,这个大厅里就再没有别人。

而那个侍从,正是为阿泽利亚守墓的芦苇。

“白蜡先生,谈判进展怎么样了?”铃兰是打开话题问道。

“谈判的事情,我已经全部交给我的儿子了,他会替我处理好一切的。”白蜡说,“现在的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诺尔人,所以才能邀请您来这里做客,不是吗?”

“诺尔人偶尔也会撒谎吗?”铃兰对这位比自己年长许多的国王并不客气,“大家都知道,没有老狮王的点头,诺尔林纳耶谁也不敢在停战协议上签字,即便是雪柳殿下也一样。事实上,谈判桌上北国方的一举一动,都是出自老狮王的授意,您才是北国的主人。”

“哈哈哈,”白蜡笑了起来,“您说得对,抱歉,是我不够诚实,欺骗您了。”

于是在午餐开始前,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微微弯腰,向一个年轻的小姑娘道起歉来。

“谈判顺利吗?”铃兰再一次问道。

“不顺利,”白蜡摇了摇头,“你们的要求太多了,要知道我们可不是战败方,我的小狮子们是不会接受如此苛刻的条件的。”

“怎么,您还要抓着阿泽利亚城堡不放吗?”

“当然不是,”白蜡说,“我可没有老糊涂,以现在的态势来看,阿泽利亚城堡失守是迟早的事情。但是呢,他们想要的东西似乎并不是这座城堡,不是帝国北方的领地。”

“他们想要的……是什么?”

“比起北方的领土,他们更看重海洋上的权益。为了要我交出北方的七座贸易站,或者让渡出铁矿、毛皮和木材的贸易权,他们可以放弃阿泽利亚城堡。”白蜡说,“老实说,这可不是一个双赢的选择。”

“确实如此”,铃兰点头说,“北国得到的只是一片入不敷出、难以治理的异教土地,失去的却是海洋商路上的巨大利益。帝国得到的只是看似巨大的经济利益,却将自己的心脏纳西索斯城暴露在北国的大炮面前。两国隔阂只会愈发加深,从此以往再无和平。”

“不过,”白蜡将话锋一转,“有些人将会受益。”

“海燕王国。”铃兰马上接过话道,“一方面垄断两国海洋上的贸易,另一方面则为长期挟持纳西索斯创造了条件。”

“哈哈哈,”白蜡笑了起来,“如果所有人都像您一样睿智就好了。”

“并不需要睿智,”铃兰平淡地说,“这个局势再明朗不过了,五岁的孩童也能明白。”

“哈哈哈哈。”白蜡没说什么,只是继续哈哈大笑。

铃兰也没有再说什么,她放下这个话题,开始享用起北国人为她准备的午餐。

这时,又一个人走进了大厅,他径直过来,站在了圆桌旁边。

“你们还没有见过吧,这是我们的王子雪柳,也是这次战役我方的主要负责人。”白蜡向在面对朋友而非敌人一样,介绍起自己的孩子,而且从表情上看还略带几分自豪。

“你好,铃兰女士。”雪柳笑着,微微向铃兰鞠了一躬。

“你好,雪柳先生,很高兴能在这里和你见面,你那些勇猛的战士差点就让我长眠在纳西索斯了。”铃兰说。

雪柳王子这回倒是愣住了。

这些年铃兰的名声早已传遍全大陆,可是真正见过她的人可不多。如今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见面,往日人人口耳相传的传奇女皇美好形象,一瞬间就完全破灭了。

她远不如诗歌里所描述的那样美丽,虽然还是一副少女的模样,脸上、手臂上、领口上都有与这个年龄不相称的疤痕。

她不懂得礼貌礼节,打招呼时既不点头也不起身,甚至一边吃饭一边说话;和第一次见面的人说的第一句话,词句里竟然满是轻蔑和挑衅的味道。

她完全没有贵族们应有的气质,用餐的动作大大咧咧,和北国森林里巡逻的低级士兵几乎一个样。

不知道是因为看到铃兰对雪柳的态度,还是因为看到自己儿子懵住的样子,老狮王倒是笑得更开心了。

雪柳露出了不快的神情。

“你应该对她更恭敬一些,孩子。”白蜡开口了,“她可是帝国女皇。”

雪柳这才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于是他往旁边走了一步,在铃兰的身边单膝跪了下来,“很荣幸能在这里见到您,纳西索斯的女皇陛下。”

“我也很高兴在这里见到您,”铃兰放下手中的食物,站起身来向雪柳弯腰道,“您和北国英勇的战士们差点就让我长眠在纳西索斯了。”

意思相同的一句话,态度和语气却完全不一样了。

雪柳站起身,然后和铃兰一起在这张小圆桌上坐下。

侍从芦苇把属于雪柳份的食物端了上来。

“今天上午的谈判进展怎么样了?”白蜡问道,毫不在意坐在一旁的两位敌国客人。

“和前几天一样,”雪柳回答,“他们最想要的还是北方贸易站,其次则是铁矿、毛皮、木材的贸易权。”

“呵,这帮地痞无赖。”白蜡笑了笑。

“放心吧,父王,我是不会输给他们的,不管是在谈判桌上还是在战场上。”雪柳说,“我已经重新稳固了阵线,即便重新开战,他们也占不到一丝一毫的便宜。”

“嗯,当然了。”白蜡点点头,对自己儿子夸赞道,“那个什么水仙皇子,还不是你的对手。”

听到夸奖,雪柳很高兴地笑了起来,不过马上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对了,利利安大总督先生有话让我转告,他说——‘纳西索斯与诺尔林纳耶都面临难题,但这是各自的难题,不是相互的难题。’”

“不错,除了女皇陛下之外,帝国少有的一位明白人呀……”白蜡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你们的利利安大总督,是打算为了帝国做出一点牺牲喽。这样的话,铁矿和木材的事情也不是不能考虑。”

“父王,您的意思是?”

“不是我的意思,是利利安大总督的意思,”白蜡纠正说,“为了满足海燕王国要求的同时,又要保住阿泽利亚和康尼河一线的土地,利利安愿意自掏腰包给一个价码。”

“什么,这利利安人会答应吗?款冬大总督并不是利利安唯一的代表势力,强大利利弗罗瑞家可不会轻易同意让出利益。”

“孩子,那利利安大总督款冬是何等聪明的人,你能想到的事,他怎么会想不到呢?”白蜡说,“既然他能说出口,就一定得到了支持。更何况,那利利弗罗瑞家的郁金香难道不也是个唯利是图的恶魔吗,他或许以此交换,在私下得到了更大的利益呢。”

几句交谈下来,北国父子果然完全不把铃兰放在眼里。

因为铃兰即便一句不漏地全部听下来,她也改变不了什么。

圆桌上的几个人都知道,这场谈判已经不再和铃兰有什么关系了。

长桌上的拉锯战又开始了。

远离喧嚣的铃兰,来到了阿泽利亚城堡的塔楼上。

她不愿去大厅里,因为长桌上没有准备她的位置。她也不愿去视察仍在剑拔弩张状态的帝国军队,因为那些是海燕、是利利安的军队,不是她的军队。

她已经把这些都交给他的哥哥了。

和兄长重逢的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是如此软弱。

她控制不住自己身边的人,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开自己,追随她的兄长。

她甚至控制不住自己,连自己也倒向她的哥哥。

不也挺好吗?

不管结果如何,都和她没关系了,既不需要为公务操劳,也不需要为责任忧心。谁得到了几座城堡,谁打造了几支船队,谁成为了新的富豪,谁发动了战争,谁输掉了身家,谁赢得了胜利,这些都和她毫不相干。

只要管好自己,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正如她和老狮王聊天时提到的那样,那正是她梦寐以求的生活。

可是,明明一方面在这样想,一方面却登上了这里。

在高高的塔楼上,她俯瞰着四周。

铺满落叶的森林、早已收割的麦田、小丘下潺潺的河水、城堡前蜿蜒的石板路,它们在西斜的阳光下那么美丽,就像童话绘本里的画卷。

这就是阿泽利亚的土地,帝国的土地,木犀、丁香,还有更多她不知道名字的伙伴们,用生命去守护的土地。

她舍不得它。

第二天一早,铃兰启程回纳西索斯。

作为主人和邀请者的白蜡,还有帝国一方的几个人,自然要前来送别。

“哥哥,我这次回去就把皇宫重新装修一边,把战争中烧毁的部分重建起来。不然等您回来的话,就没有地方住了。”

“嗯,那就辛苦你了。”

“还有,千镇那边送来几个盆景,我想把它们一部分放在皇宫的大厅里,和海燕送来的挂画放在一起。另一部分交给您,由您来进行处理。”

“那正好,我以前就最喜欢千镇的盆景。”

在众人面前,铃兰和水仙走得最近,而且一直聊个不停。除去和他们皇族身份相关的内容,他们聊的东西其实和普通兄妹间的家常并无二异。

“那么,这里剩下的事情都依靠您了。”最后,铃兰向水仙道别时说。

“当然,这里就放心交给我吧。”水仙点了点头。

一直看着他们的另外几个人此前一直没插上话,这时终于可以开口,一一与铃兰道别。

先是瑞香公爵,再是文殊兰大法官,再是款冬。和上次见面时一样,铃兰并没有和款冬说太多的话。

再之后,与她道别的就是敌国的国王白蜡。

最后,是身份远比在场其他人卑微的少年,阿泽利亚的守墓人芦苇。

“陛下,请走好。”

少年的声音平淡而冷漠,远不像当年与铃兰初见时那样活泼。

“你现在是他们的仆人了吗?”铃兰一边问,一边看了看白蜡。

白蜡自然是摇了摇头,芦苇也是摇了摇头。

女皇陛下,您曾经下过命令让我成为阿泽利亚的仆人。所以谁是阿泽利亚的主人,我就是谁的仆人。”芦苇说。

铃兰低下头,沉思了片刻说:“好了,那我现在收回命令,你已经自由了,从今以后想去哪里都可以。”

“陛下,”芦苇低下了头,“现在您的命令已经无效了,因为我是阿泽利亚的仆人,只有阿泽利亚的主人才有权力放我自由。”

“是吗……”铃兰的眼睛里有些落寞。

芦苇深深地鞠躬,以示道别。

然而白蜡这个时候却开口了:“那么现在谁是阿泽利亚的主人呢?”

听到这句话,铃兰和芦苇都露出了有些意外的表情。

“那当然还是你的女皇陛下了。”白蜡自己回答自己道。

这时,不止铃兰和芦苇,在场的其他几人都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无论按照纳西索斯的法律,还是按照阿泽利亚的法律,当领主家族绝嗣而无人继承的情况下,当由该领主的领主得到其所有的头衔和财产。”老国王一脸严肃地说着,仿佛比在场的包括大法官在内的帝国人,都要熟悉帝国的法律。

“可它现在是您的了,国王先生。”铃兰不紧不慢地说。

“不,我只是暂时替您保管,”老国王露出得意的表情,说,“只要您希望,半个月之内我一定将这片土地,连同土地上的仆人一同奉还。”

所有人都愣住了。

“您的条件是什么?”铃兰问。

“条件?没有任何条件,这就作为这次您到访阿泽利亚,我送给您的礼物吧。”白蜡张开双手大方地说道,“不过我有一个愿望,就是从此我们两国不再互动干戈,康尼河两岸永保和平。”

“只是愿望而已?”

“对,只是愿望而已,不是条件。”白蜡爽快地回答道。

铃兰用余光看了一眼水仙和款冬等人,平淡地说:“不过我是帝国女皇,一切必须以帝国大局为重,如果我的帝国不同意您这个提议,那我也就不会同意您这个提议。”

“不,陛下您的封臣和部下们,一定会同意我这个提议的。”老狮王的脸上露出了十足的自信,“别忘记老朽的手里,还有不输给你们的钢铁和大炮!”

铃兰没有用言语回应,但是她的嘴角一点点地舒展开来。

水仙一行人几乎完全呆愣住了,气氛变得相当尴尬。

之前数日在谈判桌上的拉锯、鏖战,如今都没有了意义,简直成了笑话一样。反而一直在谈判桌外的两个人,用一次简单的对话,就把这一切都决定了。

“那我回纳西索斯,等各位的好消息。”铃兰说。

“放心吧,女皇陛下,诺尔人决不食言。”白蜡回应道。

铃兰离开阿泽利亚后的第二天,北国军一部的主动出击,向利利安军队发起进攻。第二天,利利安军因“指挥失误”而“被迫”将阵线后撤,北国军占据优势地形,并对海燕王国的军队形成包围。第三天,北国军从两个方向开始向海燕王国军发起进攻,海燕王国军面临危机。

第四天,谈判结束,双方一切军事行动停止,停战协议达成。

北国不需要向帝国让渡任何的利益,也不需要交出任何的贸易站,双方正式规定以康尼河为国界线。北国将阿泽利亚及其所属北方公爵领土地全部归还帝国,同时帝国承认北国在康尼河以北的所有领土主权。

第十一天,纳西索斯的“英雄们”归来了。

他们在战场上打败了邪恶的异教徒,挽救了皇城纳西索斯;而后他们又在谈判桌上打败了对手,夺回了包括阿泽利亚在内的北方领土。

以水仙皇子为首的一行人,在踏入纳西索斯城门的一刻,受到了隆重的欢迎。在各地贵族、各层官员的倾力组织下,整个规格、排场,以及其正式程度,都要超过当初教会政权倒台,铃兰女皇回归的那一次。

第二十五天,纳西索斯城举行了一次盛大的胜利游行庆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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