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朔深知陆晓芳已是他人之妇,不想再给她添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只打算问清楚事实之后转身就走。岂料程福安排了弟子寸步不离地陪在他身边,他并没有机会向陆晓芳单独询问。就这样,他在武馆一逗留就是大半天,最后在程福的盛情邀请之下,同意和他们共进晚宴。
酒菜上桌,觥筹交错。眼看方朔就要将酒杯送到嘴边,却被一旁的陆晓芳冷不防夺过来,就势一饮而尽。
方朔呆了。
程福、程威两兄弟呆了。
所有的武馆弟子们都呆了!
原来程福、程威两兄弟自忖方朔武艺高强、难以应付,所以商量一番之后,决定在酒中下毒,兵不血刃地一举将对方收拾掉。没想到他俩在后院的嘀咕却被陆晓芳无意中听到,她很清楚如果告诉方朔酒里有毒,那么自己的丈夫很可能被方朔一怒之下杀死;如果不告诉方朔的话,这个昔日的恋人就会被当场毒死。两难之下,陆晓芳只好选择了自己抢先喝下这杯酒,以一死来寻求解脱。
酒是竹叶青,毒是鹤顶红。陆晓芳喝下之后当即七窍流血,咽气前的最后一句话是:“都是我的错,我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方朔、程福,你们要答应我,今生今世都不许再相互伤害对方……”
就在“福威武馆”上上下下都沉浸在一片悲痛之中时,一伙手持棍棒的丐帮弟子突然闯入,不问青红皂白见人就杀。方朔当时顾不上多想,仗着自己武艺高强,趁乱逃了出去。后来他才知道,也正是在那一晚,程家竟然遭受了灭顶之灾。
方朔逃出武馆后,曾多次打听过儿子的下落。由于事隔多年,王质带着王寅冲早已远走他乡,就连陆父也不知道他们的具体住址,更别说是方朔了。几番无果之后,方朔在万念俱灰之下愤然出家当了和尚。
光阴荏冉,不觉又是三年过去了。
出家人讲究六根清净,正所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然而方朔这三年来却一直抛不开凡尘杂念,久而久之胸中竟积聚了一股郁闷之气,紧跟着便大病一场。后来虽被大夫从鬼门关里拽了回来,但同时他也从大夫口中得知,自己因为长期肝郁气结,继而患了上不治之症,恐已来日无多。
此时的方朔早已看淡了生死,只是在有生之年,他还想完成三个心愿:其一自然是想最后看一眼垂暮之年的老娘;其二,想知道自己的儿子尚还活在人间;其三,想杀死将金钱帮毁于一旦的韦大宝。
于是,在方朔感到自己的病情稍有好转之后,他立即辞别庙里的方丈,独自回了一趟老家。看到母亲虽然有点耳背,但身子骨还算硬朗,再加上有叔伯的子女照看,心中甚感欣慰。
在老家逗留了一段时间之后,方朔告别了家乡的亲人朋友,踏上了寻找儿子的征程。可是天下之大,要想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个人,无异于是大海捞针。方朔从今年的三月初一直找到七月末,寻访了很多地方,依旧找不到儿子的半点踪迹。于是,他决定先将找儿子的事暂且缓一缓,等杀了金钱帮的韦大宝再说。
八月初,他再次回到益州城,很快便通过金钱帮特有的暗号联系到昔日的心腹旧将......尹向天。方朔从尹向天那里了解到,金钱帮在韦大宝的带领下,由于年年与丐帮争斗失利,帮中人心涣散、怨声载道,以前的金钱帮弟子死的死伤的伤走的走,还呆在帮中的已经所剩无几。现在的大部分弟子,都是韦大宝后来从外面招募进来的。眼下的这帮弟子们在丐帮的追击之下,只有东躲西藏的份,金钱帮已经面临着名存实亡的尴尬处境。
在了解了大致情况之后,方朔便毫无隐瞒地当尹向天道出了此行前来的目的,希望能在他的帮助下尽快混进帮内。时任金钱帮“铜”字辈左大使的尹向天武功方面虽然没啥独到之处,但自小精通易容术,所以他经过一番缜密的思考之后,便将韦大宝最信任的副手小丸子给骗了出来,联合方朔之力一起将其杀死。之后,尹向天照着小丸子的模样给方朔做了一张人皮面具,再让他戴上假发,穿上小丸子的衣服,轻而易举就混进了帮中。
本来在方朔接近了韦大宝之后,随时有机会将之一举击毙,但想到自己还有最后一个遗愿没有完成,怕杀了韦大宝到时不易脱身,所以他要找准一个最恰当的时机。而此时的金钱帮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划着同丐帮之间的一场活人象棋比赛,方朔顿时感到机会来了!
当然,更令方朔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因此无心插柳的找到了儿子。
其实,最初方朔在益州城城西与王质师徒搭讪时,其本意也确实只想为金钱帮寻找到两名棋手;但随着他们进了武馆之后,王寅冲的长相以及他的一举一动都无不引起了方朔的注意,方朔总觉得同他似曾相识,但一时又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及至发现了他胸前挂着的那个玉佩时,才猜想到他极有可能是自己的儿子。
原来,方朔在老家同陆晓芳私定终身时,曾亲手送过她一对裴翠绿的玉佩,这也是他花钱专门找人定做的。这对玉佩上分别刻着四个字,一只刻的是“心心相印”,另一只刻的是“永结同心”,代表着他们两人忠贞不渝的爱情。
如果说,王寅冲胸前戴着的便是其中之一的话,那么几乎可以确定他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了。所以,在沉鱼镇的客栈,当王寅冲吵嚷着要出去玩时,伪装成“小丸子”的方朔顺势在韦大宝的面前说情,因为他正好要找一个和王寅冲单独相处的机会来加以确认。
当然,方朔昨晚说自己有事外出也是实情。因为就在两辆马车赶往沉鱼镇的同时,韦大宝接到苏乞的女儿苏珊已来到本镇的密报,当即命令左右大使尹向天和邱大山赶紧前去捉拿。即便如此,韦大宝仍然觉得不够保险,是以在进入客栈之后又暗中吩咐“小丸子”前去接应。
方朔带着王寅冲走出客栈之后,仔细地端详了他胸前挂着的玉佩,发现果然便是自己当初赠送给陆晓芳的其中一只。所以,看到这个熟悉的玉佩之后,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的神情显得很激动。
然而,还没等他再更进一步的加以询问,却突然收到了“刀疤男”尹向天发来的飞鸽传书,告诉他苏乞的宝贝女儿苏珊已经抓到,但右大使邱大山的神情举止有点失常,要他赶紧前来。
韦大宝顺着尹向天沿途留下的记号,很快就找到了他们的落脚处。为了进一步摸清邱大山到底有何企图,他并没有立刻现身,而是藏在了附近的一棵大树上。
巧的是,正打算趁机逃跑的王寅冲也误打误撞的来到了这里,他所藏身的灌木丛也正好在方朔藏身的那棵大树下面。王寅冲的一举一动,他自然早就看到了。也正因为他不时分神去看灌木丛下的王寅冲,所以当邱大山突施暗器击杀尹向天的时候,他竟然来不及出手相救。
“八字胡”邱大山在杀死尹向天之后,显然已觉察到有人在暗中偷窥,于是挺剑飞身朝着王寅冲的藏身之处扑来。
情急之中,方朔赶紧从大树上飞身跃下,使出手里的银月弯刀替王寅冲挡下了这一剑,同时为了不想让王寅冲受到过多的惊吓,他出手点了王寅冲的昏睡穴。
就在王寅冲失去知觉之后,方朔和邱大山大战了一场。尽管方朔身体欠佳,但他的武功却比对方略胜一筹。最后,通过一番你死我活的搏斗,邱大山终于被方朔生擒。同时,在方朔严厉的追问之下,邱大山道出了为何杀死尹向天的隐情。
原来,邱大山一直是青龙帮安插在金钱帮的卧底。对于金钱帮想抓到的丐帮帮主女儿苏珊,也是青龙帮迫切想要抓到的对象。因为此前青龙帮安插在丐帮的卧底不幸被丐帮识破,关进了天牢,所以青龙帮想拿苏乞的女儿作人质交换。
除此之外,想保住性命的邱大山在慌乱之中还交待了另一件事情:三年前,闯入“福威武馆”的那伙丐帮弟子其实全是青龙帮的弟子冒充的,他们在杀了程福、程威全家之后,又故意放出程家遇害与金钱帮有关的风声,致使金钱帮和丐帮结怨日深。而他们这样做的目的也很明显,希望在两帮火拼之后他们再坐收渔利,继而完成一统天下帮派的大业。
方朔在得知这一切之后,毫不犹豫地将他就地解决掉了,然后连夜带着王寅冲和苏珊回到客栈。在客栈里,方朔将苏珊交给韦大宝处理,并简单说了一下尹向天与邱大山的情况。之后,他抱着仍在昏睡中的王寅冲去了王质所在的厢房。
通过同王质的一番窃窃私语之后,方朔终于得知眼前的王寅冲正是自己苦苦所要寻觅的儿子,这不禁让他又惊又喜,涕泪交流。然后,考虑到金钱帮与丐帮的大赛在即,方朔觉得眼下还不是父子相认的时候,所以他再三叮嘱王质对当晚发生的一切严格保密,甚至就连王寅冲,也不要透露半个字。
“后来在万寿山发生的一切,大家都已经再清楚不过,方某也就没有必要再接着说下去了。”方朔最后说道。
大家谁也没想到这其中竟然还有这许多不为人知的曲折故事,一时间都哑然无语。
过了一会儿后,还是丐帮帮主苏乞率先打破了沉默:“这么说来,程家遇害与方兄和金钱帮无关,与丐帮也无关,真正的罪魁祸首其实应该是青龙帮。所以,程姑娘,看来你是真的错怪方兄了!”
程薇不觉低下了头。在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她的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
“程姑娘,既然程家上上下下十几口人全部被青龙帮杀死了,那么你又是如何得以死里逃生的呢?”苏乞接着又问了一句。
苏乞的话问出了大家心中所想,于是都满怀好奇地等待着程薇的回答。
程薇告诉大家,由于自己很有练武的天份,十五岁那年被父亲的一位同门师兄收去做了弟子,这才能逃过一劫。
大家顿时恍然大悟。
就在这时,王质将爱徒王寅冲拉到方朔面前,催促他道:“还不赶紧叫爹!”
多年来自己苦苦思念和寻觅的儿子近在眼前,方朔自是激动无比,他用期盼的眼神看着王寅冲,等待着父子相认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