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明荟气急攻心,噎声道,“你!”
眼见娘亲快要气晕过去,凌霁月上前揉了揉伍明荟的背,安慰道,“娘亲,不必跟这些小人动怒,女儿自有分寸。”
“哟,还真当自己是个宝啦?也不称称自己几斤几两,也敢说这话!”莫嬷嬷叉着腰竖着脸,“也不知道跟哪个野男人生的野种,竟敢说孟小姐是小人,看我不撕了你这蹄子的臭嘴!”
莫嬷嬷早就看伍明荟不顺眼,明明是个最低贱的奴才,却有着一股惹人怜惜的气质,庵堂里那些尼姑们都对她另眼相看,对她多有照拂。
明明不过是区区扫地的贱奴。
“莫嬷嬷,还望你口下积德,不是人人都如你一般老不正经,天天往西边跑。“凌霁月见不得她对伍明荟这般无礼,冷不防道。
西边是宁熙寺,莫嬷嬷确实三天里头有两天都往那边去,被凌霁月这么一揭穿,她老脸羞得通红,“你个不知被多少人践踏过的浪蹄子!还敢口无遮拦,空口白牙污蔑人!”
凌霁月不想跟她们多费口舌,天快黑了,再不找个地方躲着,只怕又要如同上辈子一样落魄了,看着孟闲卉,她心想一计。
“孟小姐已经议亲,听闻下个月户部员外郎夫人便会到孟家相看,孟家虽家大业大,却也是头一次与公侯之家结为姻亲,这样的人家绫罗绸缎见得多了,各色的衣裳钗寰也物色了千万,听闻江南织造府上的也有适龄女子待嫁,此番相看只怕仍有变故。”凌霁月气柔若丝,却一本正经道。
约莫是头一回听凌霁月如此说话,屋内其余人皆吓了一跳,尤其是孟闲卉。她想起母亲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亲自绣一身嫁衣出来,说徐家钱银不缺,缺的是一份诚心,恰恰女孩子家的绣品又是最容易看出心思的。
孟闲卉拍胸脯对母亲说包在她身上,她母亲也很是放心,因为每回孟闲卉带回家的绣品都是上上乘,尤其是给她祖母的贺礼,为她在京中打响了名头。
名声已经放出去了,如今徐家要过来相看了,若到时拿不出像话的嫁衣,亲事有变卦,还不成了笑柄?因而今日她急匆匆过来找凌霁月。
“你是如何知晓此事的?“孟闲卉狐疑地盯着凌霁月。
凌霁月没有回答,而是说道,“我这些日子因待产不能劳作,仅凭娘亲一己之力度日艰辛,便将积攒的绣品全卖了,“她看穿孟闲卉目光中的不安,低头敛眉道,“若是我这段日子身体不好,一病几个月,怕更是不能做绣活儿了。”
孟闲卉真的急了,如今又已是月底,不知徐家什么时候会来人,若凌霁月真的在这个关头出了事,她也落不着好。
凌霁月正是知道这事儿,腰杆子才直了起来,银子对孟闲卉不过是小事,但对凌霁月却大有用处,孟闲卉的嫁衣钱,够她们母女好几年的嚼用了。
“算了,庵主对我有恩,既然她让我好生照顾你们母女,我也不好这个时候赶你们走,”孟闲卉声音低了些,“但这个月你得给我绣好嫁衣作为补偿。”
凌霁月见好就收,“这是自然,只是这嫁衣的费用可不低。”
莫嬷嬷道,“你个不知好歹的……”
“要多少?”孟闲卉打断莫嬷嬷道,此乃终生大事,她可不想出岔子。
几番讨价还价下,孟闲卉答应付五十两银子,倒不是她大方,而是关乎自己终身大事,一点银子并不放在心上。
“你可给我用心绣,若出一丁点差错,我绝不饶你。”孟闲卉仔仔细细敲打一番。
凌霁月露出感恩戴德之态,还强撑着身子下床连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孟闲卉翻了个白眼,寻思着这两母女向来感情好,莫嬷嬷方才这么一折辱,倒把这闷葫芦逼出个响屁来,只要顺毛捋一下,很快变回温顺的绵羊了。
出了草棚后,莫嬷嬷心有不甘,“小姐,咱们还用得着给她这么多银两吗?小姐你愿意用她做的东西,那是她的福分。”
孟闲卉停下脚步,狠狠给莫嬷嬷扇了个耳光,“你老糊涂了,平日里如何践踏是一回事,如今正好用她,怎么一点脑子都没有?”
莫嬷嬷平白无故受了一巴掌,敢怒不敢言,急忙跪下自打耳光道,“奴才多嘴了,小姐恕罪,那难道就白白放过她们母女吗?”
若是她们母女成了孟家仆役,如何打骂还不是由得她?莫嬷嬷心想。
“此事先缓一缓,我看今日那凌霁月有些不同,当了娘的女人果然不一样,又刚失了孩子,如今再逼她,万一狗急跳墙,于我们何益?”孟闲卉道。
凌霁月用银子让伍明荟添置了些炭火吃食,没有莫嬷嬷的打扰,她安安心心将嫁衣绣了出来。
甫一完工,孟闲卉便被这精细的绣功惊艳了,细细打量了凌霁月一眼,说道,“还可以,你日后倘若尽心尽力,我绝不会亏待了你。”
凌霁月低头敛眉称是。
她为孟闲卉做的衣服纤细合度,几乎没有需要修改之处,孟闲卉着实无可挑剔,她迫不及待就穿上,嫁衣上的芍药花边若隐若现,似会变色般,时而银光时而红光,艳丽又不雅俗,“这是如何做到的?”
“我用红线攒银丝,再串上石榴石,寓意多子多福,”凌霁月道,“红盖头有两层,一层红纱,一层丝绸,外层是龙凤呈祥,纱层是鸳鸯戏水,以增闺房之乐。”
听着这番,孟闲卉恨不得今日便出嫁,又看了额外的两套,“那其余两套呢?又是什么说头?”
“因出嫁时寒暖不定,我多做了两套,薄的多了几分风情,厚的多了几分端庄,不妨都试试便知。”凌霁月道。
果然,孟闲卉三套都极为喜欢,不知选哪一套,莫嬷嬷见状道,“既然小姐喜欢,便三套都带走了吧。”
“莫嬷嬷,若要做成三套嫁衣,不光只是衣裳,帕子和装饰布置的缎子皆要刺绣,若孟小姐三套都要,工钱需要三倍,原先一套五十两,三套便是一百五十两。”凌霁月说得头头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