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摆了一摆手道:“王明,服从命令。杨先生的安全最重要。”王明见状只好拉着杨一鹤在大殿前的石阶上坐了下来,他自己则警惕地注视着殿内情况。
张扬俯在殿门前仔细听了听,他似乎听到承恩殿内有喁喁私语声。声音不大,但是由于殿内寂静异常,却也听了个大概。
听到一个女声说:“老人家,您是清廷皇室的嫡传子孙。虽然朝代更迭,但是按传统的礼数,这老罕王的遗诏写得清清楚楚。高丽国库一事总得告之天下吧,那么我身为高丽王室后裔,您也得给我一个说法吧。”
一个男声答道:“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无论高丽,还是大清。故国早已不在,不必再提。我身在海外,也是心向祖国。我族先皇做下多少杀伐之事,那也是历史上改朝换代政权更迭的必经之举。你还如此年轻,何必纠结不放呢?”
停顿片刻后,女声说:“老先生,这么说您是不想在美国发表这一声明了。”
男声说:“我能理解你所背负的家国仇怨,但取代高丽者是李朝,不是大清。大清确有背信弃义之嫌,但那也是借势而为、图谋天下的手段罢了。现在你我均是炎黄子孙,反观中国历史,朝代更替如此之频繁,难不成要自相残杀到遍地狼烟、亡国灭种方能罢休吗?”
“哈……”一阵冷笑过后,那个女声道:“高丽王室经此惨祸,如今只剩我一人。而爱新觉罗家族却是人丁兴旺,人才辈出。你让我能平复内心的怨怼吗?有几个女孩从一出生就背负一个国家的仇怨的。你说说!”
男声凄然地说:“我说过我理解,但是同室操戈,相煎何急呢。现在是新中国,我们同是中国公民。我代表不了大清,你又何谈高丽呢?朝鲜既是一个国家,但其作为一个民族也是我中华民族大家庭中的一员,我劝你三思,共同为国家的繁荣昌盛效力岂不是更好?”
“呸!既然你和你的先祖一样虚伪奸诈,我就不再和你费口舌了。我要在先祖金身前以你的头颅祭拜,以你的血洗去高丽王室的怨懑。”女声说罢,只听一声刀剑出鞘的声音。张扬猛地推开殿门,举枪对准那个女人。
承恩殿内果然是金晓兰和溥仁两个人。
张扬厉声说:“金晓兰,请你一定要冷静。你不想高丽王室最后一点血脉也不复存在了吧。你怎忍心伤害一个对你苦心相劝的老人呢?”
就在这时,王明听到动静后也拔枪冲进殿内,同时瞄准了金晓兰。
金晓兰见张扬和王明突然出现在承恩殿内,先是一惊。而后凄然笑道:“好啊!就算死在这里也是一个圆满的结局。”
溥仁见张扬和王明举枪瞄准金晓兰,出人意料地挡在金晓兰身前,他大声说:“两位警官,请你们不要开枪。她不是恶人,只是太执迷了。”
然后,溥仁转向金晓兰说:“请你再仔细想想,300年来,你的祖上以至于你也是老罕王的嫡系子孙抚养长大的,你们高丽王室的血脉不绝于世间。难道这还不能弥补一二吗?我可以将高丽国库存放于昭陵地宫的事实公布于世,但这只能是作为考古发现。而不会作为大清掠夺高丽的证据,今昔何昔?我们今人不要太迂腐了。我们都是受过教育的一代人,小姑娘,你说呢?”
一席话,让金晓兰一时无语。她低下头,肩头一阵颤抖,手中的利剑悄然滑落在地。一声“丁当”响过,她的泪水已然如同利剑一般滑落。
王明不失时机地走上前,他看了一眼张扬。张扬冲他摆了摆手,王明拉着金晓兰向殿外走去。
就在这时,杨一鹤进入大殿,他拾起金晓兰扔掉的利剑仔细观看。只见利剑为短剑,系紫铜铸就。剑身上刻有“高丽御制”4个字,用手轻弹,一声清脆的回响萦绕在耳畔。剑柄处绘有两条青龙盘绕,呈二龙戏珠之势。
杨一鹤问:“小姑娘,这剑从何而来?”
金晓兰答道:“这是家传之物,是一件信物。”
杨一鹤凝视着这柄高丽王剑,问:“信物?你能说得详细些吗?”
金晓兰将利剑接过,轻按二龙戏珠的红色宝珠,只听“咔嗒”一声,金晓兰将剑身拔下,从里面取出一卷黄色绢书,轻轻一抖。只见绢书上写着满汉两种文字,杨一鹤仔细一看,竟然是《满洲实录》的缺失部分,上面记载着佚失300余年的努尔哈赤遗诏。其文如朝鲜官方所记,但还有和高丽结盟,取高丽国库作为挥师西进、一统天下的根基,待天下平定后还高丽王室主政朝鲜的遗训。凡此种种,看得杨一鹤是目瞪口呆。他轻声地译读出上面的内容,而王明有先前和金毓璋的交谈,略有一些了解,所以并不感到惊奇。
杨一鹤看到努尔哈赤遗诏后,不禁喜极而泣。他嘱咐金晓兰将遗诏收好,再三强调这不仅是中朝两国的历史大发现,也是世界历史的一大发现。在考古界上可以称为清史研究第一疑案的破解,是新中国成立以来仅次于发现马王堆汉墓的考古成就。
王明走到金晓兰身边,然后望了张扬一眼。张扬向王明摇了摇头,王明会意。张扬高声说:“我们先离开这儿吧,不要打扰了逝者的亡灵。是非曲直让我们重新思考吧。”说完,大家均默不作声地向殿外走去,似乎在刹那间达成了一种默契。在走出殿门的一瞬间,金晓兰似乎恋恋不舍地回头向高丽王金像望了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离开的北陵地宫的一路上,大家谁也没有说话,每个人都显得心事重重。张扬和王明自不必说,他们在思考如何向上级汇报这一新的情况。杨一鹤则是为这一考古发现欣喜不已,但也为这历史的疑团暗自推测。溥仁则一脸悲苦之色,似乎在为打扰先祖的长眠而自责。金晓兰呢?她在想些什么呢?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离开北陵地宫后,金晓兰被正式拘捕。因为她处于缓刑期间,所以性质要严重一些。在杨一鹤的一再劝诫下,金晓兰同意将高丽王剑送交省博物馆做进一步鉴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