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餐刚进行了一半，菜还没上几个，顾文彦忽然道：“抱歉，明天还有重要会议，我可能要先走一步了。”
李平忙道：“没关系，顾总，您先走吧，我们也准备速战速决。”
顾文彦点点头，起身离去，并未多看宁萌一眼。
宁萌犹豫再三，还是跟了出去。一直跟他走到车边，她都没提起勇气喊他，此时顾文彦终于转过头来，宁萌立刻定住了。
他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朝宁萌道：“上来。”
宁萌立刻警惕，“干吗？”
“你弄脏了我的衣服，不该道个歉吗？”
“那也不用上车吧？”
“对上司就这态度？”
宁萌皱眉看着他，不情不愿地坐上了车。
顾文彦从后座取了件T恤也坐进了驾驶室，一颗颗解开扣子，露出白皙精壮的上半身，然后迅速地套上了衣服。
宁萌直直地盯着车窗外的夜色，脑中一片混沌，根本没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为什么辍学？”顾文彦也盯着前方。
宁萌的声音空洞洞的：“门门成绩不及格，被学校劝退了。”
良久的沉默之后，顾文彦又问：“到底有没有和他去美国？”
“没有。”
顾文彦惊讶地看了眼她，没想到她这么坦诚，出乎他的意料。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后来为何销声匿迹？”
“能不能不要再提了？”宁萌忽然吼了句。
顾文彦偏过头凝视着她，“几年不见，脾气倒是见长了。”
宁萌从他手里抢过衬衫，“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好，我知道你如今生活拮据，如果你肯屈尊来给我当秘书，我愿意付三倍薪水。”顾文彦开门见山。
“天上不会掉馅饼。”宁萌看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你不念旧情，但我却并非冷血之辈。你曾经帮过我，这次可以算作我报答你。”
宁萌闭上眼睛，“多谢顾总好意，我怕我承担不起您的厚爱。”
“如果我没记错，你爷爷奶奶年事已高，如今急需人照料，你作何打算？”
顾文彦果然很懂拿捏她的软肋，她确实很需要这笔钱，于是她果断道，“我答应你。”
“好，今天就算作你就任第一天。我喝了酒不能开车，你来开。”
宁萌慌了神，“可我没怎么开过车，还是叫代驾吧。”
“你不是大一就拿了驾照吗？”
“但我很少开。”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我会在一旁看着。”
宁萌只能照着他的话办。几年没有开过车，实在是生疏了。她左右脚踩住离合器和刹车，一边腾出手笨拙地操纵方向盘。
“有我在，别怕。”
顾文彦的语气平平淡淡，却让她一下子觉得心安，紧张的情绪一扫而光。
顾文彦按下了导航键，晚上车流量小，她驾驶得十分平稳，很快就开到了顾文彦家，一幢独门独户的别墅——宁海泽被判刑后，法院将此别墅拍卖，最后被顾文彦拍了下来。
宁萌既震惊又措手不及，她万万没想到会是这里，显得她可笑而可悲。
“停车场你应该知道在哪里。”
宁萌点点头“嗯”了一声。
下车后宁萌才注意到车的牌子——她记得她曾经跟顾文彦夸过这款车，她最喜欢的玛莎拉蒂GC。
还记得曾经她还向父亲提出过要买，宁海泽还允诺她期末考试全部及格就满足她的愿望，如今想来真是讽刺。
按捺住心酸，她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道：“顾总，今天的工作算是完成了，我可以走了吗？”
顾文彦默然，指了指二楼的某个方向，“不想上去看看吗？”
“有什么可看的，我先走了。”她迫不及待地要逃离这个曾经记录过她风光而体面的生活的是非地。
顾文彦盯着她萧索单薄的背影若有所思。
一切都将重新开始，他能够掌控好一切，他相信。
“明天不用去超市了，我已经和那边打过招呼了，直接来麦腾上班就可以。”
宁萌入睡前收到了这么一条短信，虽是陌生号，不用想也知道是他。将他的号码存入了通讯录，也许这就是命吧。
往事一幕幕浮于心头，兜兜转转，竟还是回到了这里。只不过这次的她很狼狈，再也没有勇气站在耀眼的他的身边了。
麦腾在G市的中央CBD有一座独立的大楼，宁萌坐两站地铁就到了。
高高矗立的大楼前就在眼前，阳光刺得她有些晃眼，曾经无数次路过这里，却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能站在这里。
她深呼吸一口，然后缓缓踏入了大楼的旋转门。一进门顿时有些傻眼，所有人都穿着清一色的工装，只有她穿着极为不符合的休闲套装，这还算是她唯一一套拿得出手的衣服。
公司里的人均是行色匆匆，偶尔有人打量了一下另类的她，但也只是匆匆一瞥，并无人有空深究。
她四处张望，终于看到了隐在广告牌后面的前台，于是走了过去。
“你好，请问一下顾文彦顾总经理的办公室怎么走？”
“请问你是？”前台小姐面露疑惑。
“我是顾总的新秘书宁萌，今天第一天上班。”
“原来是这样，你稍等一下。”前台小姐拿起电话，“吕秘书，宁小姐来了，在底楼等你。”
很快，身后响起了高跟鞋靠近的声音，宁萌转过了身。
面前的女人身材窈窕，妆容明丽，她用探究的目光将宁萌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宁萌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
“你就是宁萌小姐？”
“是，请问你是？”
“我是顾总的秘书吕悠悠，你跟我上去吧。”
“哦哦，吕秘书你好，初来乍到请多多指教。”
吕悠悠做了个手势，示意宁萌跟她走。宁萌边走边纳闷，他不是有秘书吗，还要她来这里上什么班？
她跟着吕悠悠去了更衣室，吕悠悠从柜子里取了一套与她身上一模一样的套装给宁萌，对着宁萌比划了下，“你的身材看起来跟我差不多，这个尺码应该正好。”
“谢谢。”
“我在门外等你，换完了直接出来，随我去顾总办公室报到。”
“好。”
宁萌很快就换了衣服，站在镜子前看了看，果然人靠衣装，这套工装显得她有精气神了许多。
开门出去的时候，吕悠悠正在发呆，她轻轻叫了声，吕悠悠这才回过神。
“好了？走吧，顾总在28楼。”
28楼是公司高层领导的办公区域，除了总经理办公室，几个副总、投资总监、技术总监之类的办公室都在这层。
走廊里静悄悄的，大家都还没到。突然有些紧张，她还没做好角色转换的思想准备，却即将要上场了。
吕悠悠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一个清越的声音，“进来。”
办公室宽敞且明亮，简约明快的装修风格，非常符合顾文彦的性格。黑色西装的顾文彦此时端坐在办公桌中央，正认真地翻阅文件，头也没抬一下。
“顾总，宁小姐过来报到了，需要做何安排？”
顾文彦好半晌才回答，还是没抬头：“哦，你那儿不是有个B岗空着吗？就安排B岗。”
“好的，没别的事我们就先出去了。”
宁萌愣愣地跟着吕悠悠到了外面的秘书室，乖乖地坐到她安排的位置上。
吕悠悠很忙，不是在整理资料就是在打字，打印机一直隆隆作响，宁萌在一旁看着，时而发呆时而胡思乱想。
坐了大半天，实在有些忍不住，于是低声问：“悠悠姐，有没有什么事给我做的？”
吕悠悠好半天才道：“第一，我今年才24岁，比你小。第二，现在暂时没有事，你先熟悉下环境。我这边手头事有点多，等忙完了再教你。”
话音刚落，电话就响了起来。吕悠悠按下了免提，顾文彦的声音清晰可闻，“帮我买两份早餐，和往常一样的，谢谢。”
吕悠悠朝宁萌道：“你的任务来了，去对面大楼买两份早餐。”
宁萌忙接话：“好的。”然后迅速站起身准备出发。
“等等。”
宁萌纳闷地回头，“还有什么事？”
“自然是告诉你要买什么，你以为顾总的早餐很随意吗？”
宁萌捏了捏掌心，她当然知道顾文彦喜欢吃什么，但这样贸然说出来只怕会惹来一堆麻烦。
吕悠悠继续说着，“一杯美式不加糖不加奶，一个芝士火腿三明治，一份蔬果沙拉。另外一份一样。”
“好的。”
宁萌应了声，心里却疑惑怎么会是西式早餐？三明治是她以前爱吃的，不过自从和他在一起后，她都跟着他吃包子和豆浆，现在却完全颠倒了过来。
“怎么还不去？哦对了，公司在对面的“梵味”有专门的支付账户，你只需要将餐取回来就行。”吕悠悠抬起头看了一眼神情呆滞的宁萌，补充了句。
宁萌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道：“我这就去。”
她匆匆将早餐取了回来又直接送去了总经理办公室。顾文彦还埋首于那堆厚厚的文件中，不停用笔划着重点。她提着两个纸袋尴尬地站着，不敢打扰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进退两难间，又有敲门声响了起来，顾文彦的声音有些不耐烦：“进来吧。”
孟露看了眼宁萌，惊讶地问：“文彦，你怎么回事？让人家姑娘站在这儿。”又朝宁萌道：“你快坐吧。”
宁萌尴尬一笑，“不了，我是来送早餐的，送完就走。”她将早餐放至桌边然后迅速往外走，打开门关上门，差不多只用了10秒钟的时间，逃难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