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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劳动纠纷

从台资厂离职出来,向杰没敢告诉青青,怕她担心。

拿到辞职的3000多块钱工资,向杰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要给青青买一部手机,一是方便联系,以解两人两地相思之苦。二是报答她这些年来对自己无私的帮助。为了他,青青辛苦地在生产线上拼搏着,无怨无悔。

但在买手机之前,他得找个地落脚。现在有电脑了,就不能再住旅馆了,于是他就在工业区附近的城中村租了间农民房,单间,350块钱一个月,押一付一,再买一张小电脑桌,一张小床,1000块钱就又不见了。

他打算在这里系统地学习模具设计软件和知识。

粗略地弄好房间之后,向杰第二天早早就来到龙华手机一条街金龙华广场,精心挑选一部适合女孩子用的手机,准备送给青青。本来想买诺基亚或摩托罗拉的,但都太贵了,最少都要两三千以上,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最后花了1200元钱,买了一部TCL的翻盖手机,外观非常漂亮,主要是价格也便宜很多。

买完手机,向杰就马不停蹄地坐着公交车赶往惠阳去见青青。

向杰突然出现,青青特别高兴,赶紧又带向杰去吃大餐——炒河粉。向杰赶紧说:“亲爱的,今天我们不吃炒河粉了,我带你去吃汤河粉。”

“汤河粉?”青青疑惑地看着向杰。

向杰说:“不是普通汤河粉,你肯定没有吃过,非常好吃,你一定会喜欢吃的。”

“什么粉?有那么好吃吗?”

“去了就知道了。”

向杰把青青带到了港建厂附近热闹的镇上,来到一家沙县小吃店。

青青问:“这里呀?”

向杰说:“是啊。”

走近店里,向杰叫了两碗排骨河粉。青青一看价格,说:“8块钱一碗呀,这么贵?别的店才5块钱呢。”

向杰笑了笑说:“不贵,吃了就知道。”

很快,两碗排骨河粉就端到了他们面前。

青青看了一下眼前的两碗粉,非常诧异:“这么少呀?还这么贵。”

“吃吧。不够再来一碗。”向杰说着,就开始吃起来。

青青在那里犹豫着,不忍心下口。

向杰赶紧拿起筷子夹一口粉,喂到青青的嘴边。青青这才吃了,突然小声叫了起来:“嗯,好吃,真好吃。”

没几口就吃完了一碗,青青意犹未尽,说没吃饱,还要吃。于是向杰又叫了两碗,青青赶紧说:“一碗就可以了,我们分着吃。”

又一碗粉端上来了,青青分了一大半给向杰,说:“你一个大男人的,吃得多,多吃点。”

向杰定定地看着青青在给他分粉,脸上写满了幸福的感觉。

两人吃完了,青青抢着去买单。向杰赶紧拉住她说:“亲爱的,我来,今天我请客。”

青青问:“你请客?你有钱吗?”

向杰笑了,说“有,现在哥有钱了。”

青青愣愣地看着向杰,将信将疑。因为她自从和向杰在一起以后,就没有看到过他有钱的时候。

向杰上去把钱付了,然后就拉着青青的手,出了粉店,说:“我给你买了个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我的?”青青诱惑地问。

“对呀。”

“亲爱的,你是不是傻了,我生日还没到呢。”

“我知道没到,但是我提前买了。”

“为什么提前买了?”

“因为这么多年了,每年你到生日,我都没有送过你礼物,因为没有钱。今年我怕到时候又没钱了。”

“傻瓜,没有就没有呗。”

“不行,趁现在有点钱,我就赶紧买了。”

青青听了很高兴:“那你买了什么礼物呀?”

“噔噔噔”向杰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你看,喜欢吗?”

“手机?”青青是万万没有想到会是手机,兴奋得跳了起来,赶紧抱住向杰,并在他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青青慢慢地打开崭新的手机,笑得合不拢嘴,幸福的感觉洋溢在整个俊俏的小脸蛋上。

向杰跟青青说:“你站在这里别动啊。”说着就往后走开了,大约走了几十步远,掏出另一部手机,拨打了他给青青买的号码。

青青正在疑惑不解地看着向杰表演,突然手中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亲爱的,有电话,亲爱的,有电话……”

青青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向杰赶紧示意她接听。

青青这才按了接听键,把电话放到耳边。电话里传来了向杰的声音:“亲爱的,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青青听了“咯咯”笑着说:“好了,这么近还打什么电话,浪费钱,电话费很贵的啦。”

和青青玩了两天之后,向杰就要回龙华了。青青说:“这手机太贵,我不舍得用。你拿去用吧,我用你那台就行。”

向杰说:“不行,我这台是花200块钱买的二手机,很难看,又不好用。”

“我没关系,天天在这里上班,要那么好看的手机干嘛呢?你不一样,在外面要穿好点的衣服,用好点的手机,才会有面子,别人才会高看你一眼,知道吗?”青青忙说。

“不用,我这么帅,又这么有才,不需要那些外在的东西。”

“又吹牛了?”青青白了他一眼。

最后,向杰拗不过青青,新手机还是给他用了。

向杰依依不舍地辞别了青青,坐车回龙华。拥挤,闷热,充斥着难闻气味的公共汽车里,向杰犯困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坐公交车就犯困,这两年向杰才发现自己竟然有这毛病。

“别睡了,到龙华了,很多小偷啊,注意自己的钱包和手机啊……”

迷迷糊糊中的向杰突然被售票员的叫喊声惊醒了,马上下意识地摸了摸裤袋里的手机。还好,手机还在,却感到裤裆一阵凉意,低头一看,吓一跳,原来裤子被小偷割开了一道口子。向杰掏出手机仔细一看,发现天线被割开了一条刀痕。

妈呀,幸亏售票员大声叫,不然的话他1200元的新手机就被小偷偷走了。

回到龙华以后,向杰突击学习了一个月的设计,然后就又开始找工作的漫漫长路了。至今为止,他的人生如浮萍随水,漂流不止。

向杰本来计划是最多找一个星期的工作,就一定要进厂的,然而结果却不是他想象的那样,他先去应聘设计员,因为技术不好,没有经验而屡屡碰壁,最后降低要求,去应聘绘图员,倒还是可以,却是工厂一家比一家差,工资一家比一家低,比做edm低得太多太多,所以不甘心做啊。

不知不觉又找了近一个月,口袋里的钱又告急了。

向杰心想还是先再做一段时间的edm吧,把设计的技术练好了再说。

后来有一个电子厂招edm师傅,要求很符合向杰的心理预期,工资也还可以。而且电子厂上班比较舒服,没那么大压力,不至于做不下去,这是模具人的共识。于是向杰就投了简历去见工了。没想到面试非常顺利,工厂环境看起来也还可以,第二天就去上班了。

老板是个留着大胡子的矮个四川中年男人,态度和蔼可亲,漂亮的老板娘自己做饭做菜,他们对向杰都异常的好。

向杰本来以为找到了个好厂,谁知道上了几天班,和两个省模妹混熟悉了才慢慢知道,这个模房并不是这个电子厂的,只是老板租用电子厂的厂房而已,招工时就让电子厂帮忙招聘。在里面上班的除了几个亲戚之外,都是新来的工人,做了几天十几天就走的,连工资都没有领到。这个老板原来在阳江开厂,后来因为欠债太多,被催债的催得没法继续做下去,就把工厂搬到东莞,做了几年又大亏本,为了躲债,又把厂搬到现在这地方来的。

向杰心想完了,又掉火坑里了。总不能白干呀,得想办法拿到钱才行。如果正常辞工肯定就和别人一样,等到大家发工资的时候才一起发,那就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想来想去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向杰只好就假装家里有事,必须要先回去,而且还需要钱。向杰说等办完事以后再回来,要老板重新招工,为了不影响生产,向杰愿意等到招到人了才走。

显然,只是这样做是不够的,老板一样可以说没钱,等到大家发工资的时候才能一起发。于是他就卖命地工作,表现得非常好,经常为了赶货,加班到12点1点,让老板和老板娘都看在眼里。

两个星期后,终于招到人了,老板给向杰发了工资,还多给了100元钱奖金。

两个省模妹张玲和银花惊讶不已:“别人都没拿到钱,你竟然还有奖金啊?”

向杰说:“呵呵,我有多勤快,你们又不是没看到。”

从黑厂出来,向杰又换了几家厂,再度落难,真无分文。在这个时候,却听到了一个听到震惊的消息,他的启蒙恩师韦老师病逝了!韦老师是他的启蒙老师,是第一位教他语文数学的老师,恩深似海。如今突然病逝了,向杰却身在千里之外,大恩未报,竟落魄潦倒,连车费都没有,无法回到老师的身边,尽半分孝心,愧痛不已。情之所至,挥笔写下:

《师恩难忘--悼启蒙恩师》

童年入学堂,启蒙尊师诲人不倦授杰业,大恩未报,惜!

今夕闻噩耗,漂泊学子异乡暗哽念师恩,音貌犹存,痛!

——学生向杰泪挽

深圳虽然说工作机会很多,随时都能找到工作,但每次出厂却都要花上两三个星期甚至更多,因为选择多,所以总是一山望着一山高。人就是这样子的,没有山穷水尽,就总是以为还有更好的机会。

又找了快半个月,向杰终于找到了一家做音响的电子厂。这个是真正的电子厂了,工厂很大,但模房很小。

给向杰面试的是一个主管,湖南人,很年轻。他看了向杰的简历后说:“我们这里工资给不了那么高,但是工作很轻松,试用期过后我尽量给你加到你要的这个数。”

主管戴着一副眼镜,一看就是个有才干,有文化的行业精英。向杰对他甚有好感。于是就同意来上班了。

向杰拿着行李,到工厂办理了入职手续,最后文员给了他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宿舍的号码,让他自己去找宿舍。按照号码,向杰来到宿舍楼418房间门口,推开门一看,吓一跳,里面居然有个漂亮的女生。向杰以为自己走错门了,退回来仔细看,没错啊,就是418。女孩子看到了向杰,没说什么。

向杰问:“你好美女,这里是男生宿舍418吗?”

“是的。”女生很平静地回答说。

向杰走进房间,只见里面摆着六张铁床,上下铺的,共12个位。下铺的都拉起了床帘,上铺也都有人占了,只剩下一个,上面放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就问女孩:“这么挤呀?那我睡哪个床位啊?”

女孩拿了向杰的条子看了,然后指着摆满杂物的上铺说:“就在里啊,最后一个床位了。”

向杰说了声谢谢后就默默地弄自己的床铺,至于为什么有女生在男生宿舍,他很疑惑,但也不敢问。

晚上,宿舍里的人都回来了,向杰问了一下旁边的男生才知道,那个漂亮的女孩子是和他男朋友睡一张床的,就是为了省一个月25元的住宿费。

半夜里,漂亮女生的床帘里传来了某种熟悉的声音,向杰旁边的男生不高兴地警告说:“拜托,你们动作别搞那么大,行吗?”

模房主管姓李,也是刚刚到这个厂上班没多久的,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是先来个考试,摸摸下面员工的底,顺便下一下马威。

考试内容都是一些模具方面的基础知识,但做模具的基本上都是初中毕业的多,甚至有小学毕业的,没几个人及格。只有向杰是大学生,而且也自学过模具设计,所以成绩自然是遥遥领先,考了个第一名。因此,李主管对向杰非常看好和器重。

三个月之后,李主管辞职,自己开厂去了,对向杰说:“愿不意过去帮我忙呀?工资比这边高。”

向杰高兴地说:“好呀。”

李主管说:“等到我那边都准备好,你再过去,先在这做着吧。”

向杰说:“好的。”

李主管走了以后,做模大师傅刘成就顺位升任代理主管了。他这个人有些古怪,说白了就是没能力又有点神经质。据说是年轻时打架,额头被人打了一棍子,脑子受伤留下后遗症了。他从来没当过领导,一旦当上了就喜欢滥用职权。

但说这个刘成,特别喜欢向杰,每次下班后就拉着向杰去吃夜宵,打游戏机,向向杰显摆他高超的游戏技术。

后来有几个人因为不服刘成管理,所以就辞工了。特别是省模组的几个妹子,都递交了辞工单。

这么多人辞工了,刘成感到挺意外的,但他不怕,就重新招人,反正这个厂招人不难,因为离三和人才市场近,天天都有人来见工。

但愿意做的几乎没有,因为工资太低了。

有一天,有个女子来见工,说愿意做,但她和省模的妹子冬雪聊了一下天,知道了一些工资和管理方面的情况,就不做了。

刘成就认为是冬雪故意捣的鬼,让他招不到人,所以就怀恨在心,决定找机会整她。

可是人家做得好好的,也没有机会给他整呀。后来刘成翻箱倒柜,找出了一张3 年前冬雪省坏模具的记录,竟然就给冬雪开了一张500元的罚款单。

大伙都觉得不可思议,都在私下议论纷纷,但没有人敢当面说出来,因为他们都不愿意去得罪上司,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找一份合适的工作不容易。

向杰则看不下去了,去找刘成说:“老刘,你开给冬雪的罚款太过分了啊。三年前你在哪里呀?你都不是主管,轮得到你来罚吗?你不觉得可笑吗?最好撤了。”

刘主管说:“不能撤,她故意捣乱招工。”

向杰说:“人家那挺多算是实话实说,不止她说,别人也说了的。再说了,你若要罚她,也只能以扰乱招工为理由啊,怎么能以三年前省坏模具为理由呢?而且你罚那么重,500块啊,差不多半个月工资了。劳动法也不同意的呀。”

刘成问:“你懂劳动法?”

向杰笑着说:“我怎么不懂,关于工作失误的罚款,不能超过工资的20%。”

刘成看说不过向杰,就说:“向杰呀,你看我们俩关系这么好,你不会因为一个女孩子跟我作对吧?”

向杰说:“老大,我这是跟你作对吗?我这是在帮你呢,再说了,我是对事不对人,你做的这事实在是太离谱了。如果你撤消罚款,我就不插手了。”

刘成却固执地说:“不行,这事就是这么办了,我已经说出去了,再撤消,让我的脸往哪搁呀?”

向杰说:“那好吧,明天我们劳动局见。”

向杰去跟冬雪说,明天去纠纷办投诉,冬雪却说不去,怕。向杰就说:“怕什么呀?这么离谱的事,不去投诉他一下,怎么行啊?有我在,不用怕。”

冬雪本来没信心,听到向杰这么说了,才同意了。

第二天,向杰带着冬雪去村委会劳动纠纷办投诉了。劳动纠纷办里有一胖一瘦两个工作人员在值班,态度却是非常的傲慢,根本不把向杰和冬雪放在眼里,爱理不理的样子。

其中的胖子问:“哪个厂的?”

冬雪报了厂名,胖子就拨打电话过去:“你们怎么搞的,又有人来投诉了。”然后就在那里和对方电话聊天,说说笑笑了很久。显然,他和厂里的负责人关系非常好。

向杰很耐心地等他们聊完,却看到他们两个根本没有受理的意思,就有点生气了:“怎么你们不管吗?那我们去找劳动局了。“

两个工作人员这才勉强受理,问冬雪:“你说吧,到底是什么情况。”

冬雪是个农村女孩,没见过世面,胆子特别小,更怕刘成报复她,以后工作不好做,甚至有可能会丢了工作。因此吞吞吐吐地说不清楚。

向杰看冬雪说不下去了,就在旁边帮她补充。

那个胖子工作人员马上严厉而大声地吆喝向杰:“你谁啊?谁让你说了?”

看到工作人员竟然是这种嚣张跋扈的态度,向杰更生气了,说:“我是她的同事,事情的前后经过我都清楚,怎么就不能说了?如果她不敢说,难道就这样算了?如果你们不想管就直说,我们去镇上,镇上不理,我们就去市里。”

那两个工作人员看到向杰不像别的打工仔那么好吓唬,这才打电话到厂里,叫刘成到纠纷办当面对质。

没多久,刘成就来了,看到向杰,他瞪着眼睛低声说:“向杰,你还真来啊?”

向杰没理他。

经过一番对质,最后刘成同意撤消罚款。

因为这次荒唐的罚款事件,使得公司名誉受损,刘成被老板炒了鱿鱼。走人那天,看到刘成很狼狈地在收拾东西,其它人都暗暗喝彩,唯独向杰心里很难受,毕竟刘成平时待他不薄。

因为向杰的帮助,冬雪免除了500元的罚款。冬雪非常感激他,便请他吃饭看电影,星期天还带他去市区游玩。向杰也没有拒绝,很高兴地跟她去了。

后来冬雪羞答答地问向杰:“向杰,我漂亮吗?”

向杰微笑着说:“漂亮。”

冬雪又问“那你喜欢我吗?”

向杰还是微笑着说:“喜欢啊。”

冬雪高兴地说:“那做我男朋友吧。”

这下向杰却严肃起来了,说:“对不起,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她对我很好。”

冬雪看着向杰认真的样子,她信了。

晚上,向杰拿出纸和笔,给青青写信。虽然已经有手机了,但向杰依然保持着写信的习惯,一是因为电话费太贵,二是因为他嘴上功夫不怎么样,写信更能表达出他的真情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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