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凌缓了缓神,决定先抛开那奇怪的感觉,还是先理清一下现实。
在他的视角中,绣球的确是朝自己飞来,马上就要落入自己手中。
但因为自己的不作为,绣球却被面前的少年接了个空。
这事也不能说拿球的少年理亏,陈凌也没理由责怪他。绣球在天上飞着,谁拿到就是谁的,人人平等。
“小哥你也太迟钝了吧,是我早就扑上去抢了,真是可惜!”一个大婶在陈凌旁大喊。
嘈杂的人群随着球移到了陈凌的四周人们此时都已失去角逐绣球的机会,他们的心态也逐渐平和,开始以旁观者视角议论此事。
“是啊,小哥,你还真是中看不中用啊!这么大机缘却在原地发呆,看不起金钱还能看不起美人不成?”旁边的大汉插话道,话语中充满惋惜。
绝大部分群众都认为陈凌拿球是胜券在握,但他并没有成为绣球的获得者,为他感到可惜。
更有甚者,有的群众把得球少年比做横刀夺爱的衣冠禽兽,而陈凌则是一名可怜的受害者。
得到绣球的那个少年听到群众这样讨论自己,面色不改,也并不生气,和陈凌一起静静听着。
陈凌对失去绣球这件事并未有太多惋惜,他只在意刚刚的感受,他现在仍心有余悸。
“别再说此事可惜了,命里有时莫须有,莫须有是莫强求。得不到的东西就算了,老念叨干啥?人生就是这样,要懂得服输。”
陈凌嘟哝着推开人群,心里慌慌地,打算离开这是非之地。
得球的少年看陈凌离去,脚步一动,本打算追上陈凌。但听了陈凌的一番话后,他皱了皱眉,脚步也随之一停。
随后他向着与陈凌相反的方向径直走去,走向散宝楼,步伐十分决然。
很快他便到了聚宝楼三楼。
谢大善人显然在等待着他的到来,他站在三楼楼梯附近,少年一到便看到了他那和蔼的笑容。
“公子你得了绣球,便是我们谢家的有缘人。请问公子需要什么呢,黄金百两还是成为我们谢家的一员呢?”谢大善人戏谑道,没有一点身为老人的觉悟。
“小人名为曲鸿,只是一介书生,怎么能入谢老法眼?入赘谢家这种事情自是小人这种身份配不上的,更何况千金那等骄人容颜,何愁找不到好的夫婿?小人只求谢老多施舍些银两,助我上京考取功名!”名为曲鸿的少年低着头,带着歉意拱手回应道。
老人听后眯了眯眼,把身子转了过去,背对着少年站着。
“怎么会有身份配不上的问题,你是谢家的有缘人,老夫说能娶,便是能娶。不过看你也没有入赘之心……罢了罢了,黄金百两老夫早就备好,下人马上就呈上来。在这里,老夫先预祝公子高中了。”
谢大善人没有转头去看曲鹏,只是不带感情地说着。
刚说完,谢大善人自己带着仆人走了,只留曲鹏一人尴尬的站在原地。
曲鸿一直保持了拱手动作直到谢大善人离去,他叹了口气,似乎感叹老人态度变化之快。
他拿到了谢大善人留给他的两百两黄金,便打算离去。
走在半途中,他才想起来一件事,虽然不怎么重要。
之前和谢老站在一起的他的闺女去哪了?散宝楼三楼很空旷,除了谢老和他的仆人,并无他女儿的身影。
虽然有些疑问,但曲鸿并不放在心上,稍微加快了脚步,恢复了他的行程。
……
……
陈凌离开了人群,又回到了气氛略显冷冽的小道上。
冬日的太阳散发着微弱的热,心里乱糟糟的陈凌走在街道上,感觉挺不是滋味。
的确他有能力拿到绣球,但他却因那虚幻的预感而放弃,实在可惜。陈凌虽然不喜欢冒险,但并不意味着他不喜欢白捡的馅饼。
走了一会儿,有一个清脆的女声从身后传出。
“你为什么不愿拿绣球?”
陈凌意识到是叫自己,下意识转过头看声音的主人是谁。
当他看到了声音的主人,不禁一怔。
正是散宝阁上名为谢欣绫的美丽少女,她此时面露疑惑地看着陈凌,让陈凌不禁有些紧张。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二米,让陈凌更能感受少女的美丽,这种美丽能让任何男人明白一个道理:美丽需要用心去看,而不是用嘴去说。这便导致了他们失语数秒。
陈凌也不例外,失语数秒后重新组织语言,咽了口口水,一字一句对谢欣绫说道:“并不是我不愿意拿绣球,而是绣球并不是我可以拿的啊,有人站在我前面抢我想拿也没办法啊。”
陈凌意识到这句话似乎说的有些绕,有些后悔这么早吐字。
“但绣球飞向的人是你,你应该也意识到了。”谢欣绫不依不饶,追问道。
“飞向我并不一定我一定能拿到的,我也尽力了,没拿到也是我的命。”
陈凌不知道谢欣绫抱着什么目的来找他,现在他只能阐述自己的立场,表明绝对不是自己嫌弃少女而放弃抢球,希望少女能够理解自己。
谢欣绫听后没有说话,她咬了咬嘴唇,一双好看的眼睛看着地面,站在原地似乎在思索什么。
这样的情景保持了几秒,陈凌便撑不住了,实在有些尴尬。
这名少女说不定已经被她的父亲许配给那个少年了吧,虽然有些嫉妒,但事实就是如此。
陈凌虽然很欣赏谢欣绫的美貌,但他也不想与这位可能马上成为人妻的少女再有瓜葛了,陈凌不想变成他人口中的偷情郎。
“这位姑娘,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希望姑娘日后有个幸福的未来。”陈凌不好意思的笑着说道。
见谢欣绫并未回应自己,仍是保持原来的样子,陈凌便当其默许自己离开,便转身离去。
“今天真是多灾多难,我还是赶路吧,皓山宗复测的考点仍需一星期才能赶到,而复测日期距今只剩八天,时间很紧,只能赶快租匹劣马来赶路了。”陈凌结结实实地踩在雪地上规划着。
陈凌走了没多久,似乎察觉了什么,回头一看。
不出所料,谢欣绫跟上来了,她也歪着脑袋看着陈凌。
“这位姑娘,你是在……跟着我走吗?”陈凌有些迟疑地发问。
“嗯。”谢欣绫用轻轻点了点头,眨巴着眼睛。
“是敝人没有说清楚吗,我没有抢到绣球,我失败了,这已经是既定事实了。姑娘您完全没必要跟着我这穷酸小子,您的父亲应该还在贵府等您回去呢。”陈凌再次耐心地解释道。
“这些我都知道啊。”
“那为什么还要跟着我?”
“因为绣球选的是你。”
“可拿到绣球的人不是我啊。”虽然这么漂亮的少女愿意跟着自己,陈凌内心窃喜。但陈凌总觉得这样很别扭,感觉得到了自己不该得的东西。
“我也不清楚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我认为跟着你没错。”谢欣绫固执地说道。
“你跟着我一起去参加复测没有问题,但你父亲会同意你就这么走吗?”陈凌旁敲侧击,希望少女意识到自己此时可能已有了婚约。
“我父亲同意了啊,他还给了我一路上的盘缠。”谢欣绫踢了踢路边的石子,不在乎地回应道。
陈凌没什么话说了,对谢欣绫说:“好吧,你先跟着我吧。到时候有问题你随时可以返回。”
谢欣绫听后,便笑着加快脚步,和陈凌一起并排赶路。
希望她不要是一朵毒玫瑰吧。陈凌虽然允许谢欣绫跟上来,但心里仍对其有很重的防备心。
……
陈凌很快就习惯了与陌生人一起赶路的模式。谢欣绫一路上也很安静,并没有太多话语,只是静静地跟在陈凌的身边。
两人之间的距离忽近忽远,有时陈凌能闻到少女身上的香味,不浓但闻起来感觉不错,有一种清新之感。
这香味……有些像自家门口养的满天星,每至七旬上下,这股香味便会悄然出现在陈凌的窗口。
陈凌之前一直陪他的父亲生活在大山中的小院里,养养花,打打猎,领悟自然之意的同时陶冶情操。
但这并不意味着陈凌是土包子,陈凌很喜欢看书,扩展自己的知识,小院里的众多藏书是陈凌一辈子的宝藏。他也偶尔与其父一起出远门,长途跋涉也是经常的事。
陈凌二人沿途经过了几个小村庄,也翻过了几座山。按道理爬山是一件很累的事情,陈凌从小在其父的培养下,一直有保持体能锻炼。所以他爬山并不太吃力。
但谢欣绫作为一名足不出户的大小姐有这种体能就很奇怪了。陈凌在路途中特意多问了几次需不需要休息,谢欣绫只是简单地摇摇头,便示意继续走。
有时候谢欣绫竟会嫌弃陈凌走的太慢,自己小碎步跑到陈凌前面,令陈凌有些怀疑人生。
在经历一下午的赶路后,天也逐渐黑了。陈凌二人也决定先找个旅店落落脚,明日再出发。
“去南边那家旅店吗,那家生意兴隆,条件应该不会太差。”
二人走到一个小镇,决定休息。两人站在路边,谢欣绫在简单张望后,建议道。
“我不认为那家是最佳选择。人多意味着吵闹,且很有店家已经客满,让我们跑一个空。”陈凌摇头道。
“那去北边那家?那家从刚刚开始就没人进去了,气氛挺冷清的。我们现在就去吗?”谢欣绫玉指指向北边说。
“那家那么冷清,肯定有冷清的原因,客房不干净或服务态度差都可以是理由。我可不想冒这个险。”陈凌又拒绝了少女的建议。
“那你打算住哪,睡大街上吗?”谢欣绫有些气恼地说道。
“我觉得那家就不错。”陈凌指着一个方向,说道。
谢欣绫随着少年指的方向,看到了东边的一家旅店,看起来不温不火。
谢欣绫嘴角抽动了一下,便跟着少年向那家旅店走去了。
“你们旅店还有两间房吗?”陈凌开门见山,一到旅店就有些急促对着伙计问道。
陈凌仍未摸清谢欣绫的底,只了解她一个表面的身份,对于她跟随自己有何目的无法得知。
这种情况下,就算陈凌是绝世采花贼也不敢冒这种风险与她同房而眠,陈凌早就打好了一路上保持距离的准备了。
“有的有的,客官要住几个晚上,小人也好安排。”伙计一脸微笑道。
“一个晚上就行。对了!两间房分开结账。”陈凌说道。
伙计应声。转过身拿账本,眼神也多了几丝鄙夷。
这么漂亮的姑娘还分房睡,还分开结账,这家伙应该是不行吧。小二心中可惜道。
小二心中这样想着但手中没闲着,不一会儿,二人的房间就登记完了。
二人在简单解决就餐问题后,就决定先回房休息了。
就在两人分离之际,谢依绫走到了陈凌前面,突然拦住他。随后陈凌便感受到了耳朵处传来温暖的低语,伴随的还有少女甜美的鼻息。
星光照在谢欣绫的身上,更显得她皮肤白皙。她沐浴在星光之下,就像一只贪玩逃去人间的精灵。
她此时把下巴轻倚在陈凌的肩膀上,轻唇微启,笑着吐露着话语,陈凌此时心跳似乎慢了半拍。
她轻声道:“你可别偷跑哦,我会一直跟着你的。虽然……你肯定跑不掉。从各种意义上,嘻嘻。”
陈凌听后瞳孔放大,他似乎又感觉到了!那种抢绣球时的感觉,那种锁死在命运枷锁中的感觉!
似乎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堵住了陈凌的喉咙,让他难以发声。他只能看着这精灵般的少女在他的前方玩笑般地微笑。
“哦,是这样吗?”陈凌掩饰着心中的不平静,微笑道。
谢欣绫听后,像猫一样迅速缩回身子,仔细观察陈凌的神情。过了一会儿,她有些不满意地撇了撇嘴,说道:“开玩笑的啦,晚安。”
少女转身离去,只剩陈凌一人呼吸加重,在原地发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