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扬派有一种特制的秘药,效果惊人,且从不外传,配方只有云扬派的人才知道。当年,云山就是将这种秘药兑了水后浸湿了巾帕,让叶慕攥在手里,才在瞬息之间放倒了五大三粗的成年男人。
想到这里,叶慕计上心头。
她打开从宫里带出来的那个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包裹。多亏了挽秋那小丫头的絮絮叨叨多忧多虑,还真让她在里面找到了一瓶云扬派独门秘药“春秋前石散”。
这春秋前石散纯白无味,不能口服,可溶于水,见效快、药效长,用浸过药水的布条捂住人的口鼻使他们吸入药气,能让人昏迷三四个时辰;亦能燃于火烛,粉末混在烟气、空气里钻入人的鼻腔,也能致人昏迷,只是见效慢一些、药效也比较短,只能维持两刻钟而已。
“但也差不多够了”,——她在脑子里排练了好几遍后踏实地得出了这个结论。
她的房间在二楼,窗子朝向楼后的院子,人迹罕至。她想,她可以从窗外翻上去,顺着窗沿溜到那个少女的窗外,在窗缝悄悄开一个小口子,将沾满春秋前石散的蜡烛点燃后伸进去。这样一来,不消多久,里面的两个人就会应声而倒,她就顺势拖着那个少女跳窗逃走。等药效过去,那个黄脸女人发觉少女跑了,却也找不到她了。
这样想着,她将客栈房间烛台上的蜡烛截了食指长的一段下来,又从上午带的帏帽上撕下来一大块布,打算自己缝一个简单的面罩。
只是她之前看占春给她缝衣服的时候,每一针走线都像是在复制大家的作品,灵动规秀;可她自己拿着针,缝出来的东西却只像一阵没有形状的风,像一条过分写意的游龙。
“算了算了,不缝了不缝了,好生气啊。”叶慕撅着嘴,把布块扔到了桌子上,又顺势把下巴也垫在了桌子上。
万事俱备,只待月明,她期待地眯起眼睛。迷迷糊糊间,她勉强撑着,吹哨叫了只信鸽,写了封短信绑到信鸽腿上,又睡了过去。
梦里她见到的,依旧是那一年的故人与故事。
她们二人将那两个幽王府的守卫放倒,云山摸索着给那两人搜身;叶慕则从地上爬起来,将小手伸向抱着她的那名护卫的腰间。
他腰间挂着一个铁制的哨子,他刚才想要拿起来却没来得及;眼下他正晕着,叶慕将哨子从他腰间的绳索上抽了出来。
哨子除哨嘴儿贴了一层刻了风车的金箔以外,其余地方全是黑色的。她看了看,也不敢试,怕吹出来的声音太大,或是吹这哨子有什么奇妙的口诀暗号,一时嘴欠再将人引来,得不偿失,就把哨子交给了云山。
云山在那个已经死了的守卫身上什么也没发现,也就只有他那把佩刀能排得上用场了,毕竟再普通的东西,总归有比没有强。
他点了点他手上的东西,一瓶迷药春秋前石散,一把刀,一条绳索,一包五步仙人见,两粒火石,叶慕又从自己的袖袋里拿出了一张小弹弓和一小把用白布包着的花钉,这就是两人现在的全部装备了。
云山打算用这些东西跟幽王玩儿一出调虎离山。
他先是将一侧的床帘扯了下来,撕成一小段一小段的,连在一起,一端缠到了床脚,一段通向了门口,然后又将烛台上的蜡烛削掉了一大截,只剩下一截尾巴,并且用火石生火,点燃了那一截蜡烛,将它放在了布条的中间。
这种蜡烛是西洋的贡品,云山年少时家里曾用过,十分耐烧,剩下的一截蜡烛大概还够足够燃烧五个时辰多半刻钟。
时值七月中旬,天长渐短,气温转凉。按时辰推算,大概五个时辰后,太阳刚刚消失消失,下人还没有将灯全都点亮,只有零散的烛火稀稀落落地亮起,人眼所见明暗难分。
与云山想的分毫不差。火苗抚过烛身后,落在了布条上,又快速地蔓延到了门口和床上。一瞬间,火光四起。
他事先换上了守卫的衣服,在心里数了几秒,然后抱起叶慕往屋外跑去。
他打了一个精妙的时间差,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一个被火光吸引来的王府小主管。那小主管以为云山是被王爷安排守在这的,看他带着面罩遮住了下满张脸却也见怪不怪,权当他是嫌烟气呛喉,只是让他带着叶慕赶快出去然后便也往外跑,还边跑边喊着“走水了,救火来!”
一路上见到的人全都提着家伙往走水的院子跑,只有云山抱着叶慕往反方向跑去。等跑得远了,周围再没人影,他便收气腹间,一路踏着屋顶往后院掠去。
还没进后院的门,叶慕眼尖地看见一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儿把着墙,笨拙地往外走着,眼神中满是阴冷和绝望。
她指着女孩儿小声问云山,“这是我师姐吗?”
云山顺着她的手看去,那女孩儿除了已经破烂的衣服和长相,再没有半点与福凝相似之处。他张了张嘴,想要叫她,却发现自己已经哑了声音。
他在空中连踏两步,赶忙落到地上。
福凝看到他,瞬间红了眼眶。
云山把叶慕放到背上用绳索将她和自己绑得严严实实,又俯身抱起福凝,回头看了一眼前院,顿了顿,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就又运起轻功,带着两人往外飞去。
却不想正撞上从后院边穿衣服边骂骂咧咧跑出来的幽王。他一抬头,便看见早上抬到府里面那个打算任由他自生自灭的老道士带着他的两个美人立在墙上,还要往外飞,赶忙也运起轻功要追上他们。
按说云山的轻功本是十分出众,可无奈,他背着一个又抱着一个,速度一下子慢了不少,眼看就要被一身轻的幽王追上了,心中暗暗着急。
叶慕也心惊。她回头看去,见幽王一身黑衣,发乱如麻,踏着夜色追他们而来,宛如地狱中杀出来的阎罗,只是面色青黑,形容憔悴。
被云山抱在前面的福凝也回头看去。她看向幽王,眼中的惊惧盖过了冷意,浓郁得像是要蔓延出来;那惊惧随后又一点一点地化成了恨意。
这一切都被叶慕收在眼中。她定下心神,伸出满是汗意的小手,捂住了福凝的眼睛,轻声对她说:
“没事儿,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