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沸烟靠着从左袖中伸出的一截白锻,正挂在高高的梁上。他听到了许展墨的喊声,也明白自己此时的处境,可对来自身前身后的夹击却没办法做出任何反抗。
许展墨不知道的是,他与孟早江酣斗之时,楼下的孟合和沸烟其实也并没有闲着。
孟合与沸烟实际早就听到了楼上传来的打斗声,也都迈出了步子,要去支援许展墨,只是在半路就被人拦了下来。
拦住孟合的那人身穿一条轻巧的水绿色裙子,腰上却缠了一条厚重的金属腰带,底下还坠了一柄细长的剑。
那剑的剑鞘是青绿色的,倒是与她裙摆相称。剑柄生了一身奶汁似的白,缀着丝丝缕缕的斑纹,像是站在漫天雪花中的老梅,一朵朵红色的宝石盛开在梅枝之上。
女子右手在腰间一抽,便朝孟合挥去。他这才注意到,她的金属腰带里面竟然还藏着一柄软剑。
但是他也来不及惊诧,因为软剑在这女子手中便像是游龙活了一般,尖啸着朝他咬来,气势汹汹,逼得他只能连番退后,再用右手抽出腰间的佩剑反攻过去。
长剑似猛虎破霄,直朝着女子奔来,可惜软剑如游龙腾云,不等猛虎露出獠牙,便于半途之中拦住了它的去路。孟合只觉虎口一麻,定睛一看,手中的剑竟然被软剑割出了一个豁口,他不禁心中一片骇然;又见游龙顺着长剑,还一副要接着往上爬的架势,转眼就要咬上他的手腕,也不敢轻易应对,抬手将长剑绕了两圈,“刺啦”一声过后,就把软剑别成了一个别扭的形状。趁这片刻的机会,孟合赶紧退步抽身。
女子的反应也极快,哗啦啦地抖开软剑,也朝着孟合迅速逼来。
就在此时,沸烟两相权衡,还是决定掉头来救孟合。他从梁上一坠而下,袖中的白锻翅膀似的铺荡开来,像是漫天云彩聚成白河,又像凛冽雷火劈碎青空,呼啦啦地从身侧卷向那女子。
女子闪避不及,软剑和拿剑的右手都被缎子一层层地缠住,又被沸烟大力地一拖,身子顿时一个趔趄。可她也并没有惊慌,只是靠着腰间的力量向后弯身,险险避过了孟合横砍来的一剑,又往缎子地下转了一圈,向腰间取出白剑拿在手里,再从正中刺破缎子,追根溯源似的顺着缎子往上划去,竟是直接将缎子割成了两段,整个过程不过瞬息之间。
孟合见状,忙提剑跟上,铁剑直冲女子后心而去。
奇怪的是,那女子竟也不闪不避,干脆就不管后方的孟合,一招一式只向着一身白衣的沸烟。
眼见剑尖就要贴上女子的背,两颗红玛瑙从侧面飞来,一颗打中了孟合的剑,巨大的冲劲儿立即将剑身撞偏,剑尖擦着女子的衣衫又接着往一边划过;另一颗打中了孟合的膝盖,他不由得往一边栽去,拿剑的手撑着剑拄在地上,他这才一膝着地,算是稳住了身形。
来的还是个女子。
可这女子又与方才那绿衣女子不同。她生了一张秀气到能叫人一眼就看出是女孩儿的脸,却偏偏从骨子里透出一股鲜活的少年气,黑亮的头发都被挽在了头顶,用一条暗红色的发带束着,梳成了一个揪揪。
再往下,孟合只来得及看她应当是穿了一身淡紫的纯色的圆领袍,就赶忙挪开视线低下脑袋往一边翻滚而去,——虽说动作姿势不大好看,但好歹是避开了接连朝他飞来的几颗玛瑙珠。
等他边闪边躲着狼狈地架起剑撑起身体,绿衣女子早追着沸烟去了,紫衣少女已经到了他面前。他就着抬头的动作自下而上快速地打量了她一番,看到了她侧面藏着短匕首的白底小黑靴,看到了她软白绸布做的束脚裤,看到了她腰间系着的与发带同色的柔顺的宫绦,自然也看到了那张熟悉的干净的脸。
“是你!”
孟合眼里的惊讶又深了一层,那少女的神情也并没有比他平静到哪里去,只是她更为镇定,反应也更快,一抬手便将藏在指间袖间的银针都撒了出去。
孟合自诩已是眼力极好的人了,却只看到一片细点横雨似的朝他飞来,数也数不清似的。他赶忙抬起右手,凭着感觉,用剑将银针都呼呼啦啦地扫到了一边,还要左右闪躲地往后避着。边打边退,他的左手也摸到了腰间,摸出了跟了他十几年的左手剑。
他早察觉到了身前没有了少女的身影,料想她是溜到了自己的身后,所以甫一站定,他便背着手将左手剑往后刺去。
她果然是在这里,这一剑也真的好像刺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她忙在半空中侧过身子,银灰色的剑从她的胸前划过,挑开了丝丝缕缕的线头。
孟合确定了她的位置,正要回头,少女却又比她快了一步。她一手把住孟合的左手,一手探过孟合身前,用小臂内侧扣住了他的脖子。
她虽然高挑,但对比孟合这种成年男子来说还是矮一些的。孟合被她扣住了脖子往后带,腰不自觉地就往后越压越低;左手也被抓着,她的手劲竟这样大,压制得他动弹不得,只剩下一只右手,他便用手肘朝后面顶去,却听少女在他耳边说到:“你输了。”
他的视线渐渐模糊了起来,喃喃地从嘴里吐出了一句“玉......“;他也终于了悟了,原来方才的横雨针只是个幌子,真正的毒药其实早被她藏在了指甲尖上。
沸烟被绿衣的女子追着到了梁上,又躲逃着,靠着被断成了两截的白锻从梁上吊下来,听着软剑在她手中像是鞭子似的被挥舞得飒飒作响,快速地从他身后逼近;看着下面孟合被人快速地放倒,生死未知,那女人又转头往自己身前飞来;隔着不远,许展墨也显露出了败势。
他听到了许展墨的一声大喊,也感受到了周遭的危险,但是他已经躲不过了。
紫衣女子更快一步,一掌轰上少年人的胸膛;许展墨也被孟早江逮住了空当,一脚踢倒在地。他正要一剑刺下,就听得身后有人小声喊了一句“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