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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永别

我们三个贴着这条山壁凸出来的小路蹭着往前走,速度慢如蜗牛。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眼下只有这一条路了,身后的火光由远及近,用不了五分钟,“鹰”率领的追兵他们就会到达山涧这里!

女子走在最前,我在第二,“狼”靠最后。这并不是我本意,但那女子非要再最前,这让我身为男人倍感羞耻。一股山风吹来,冷气逼人,更令我们三个瑟瑟发抖。女子倒罢,毕竟她体力尚存,我和“狼”很是麻烦。今晚的死战已令我们疲惫不已,虽然刚刚歇过来一点儿气力,却又在杂草丛生的路上逃亡时耗光了。那山风一过,我不禁觉得腿脚发软,差点一个前倾跌下深渊,我往下一看,嘿哟哟的深渊深不见底,看不到一丝光亮。我看看“狼”,他也是硬撑着不让自己身体哆嗦。

“若是平时的我们,这种山路算什么?更危险的路我都走过。”“狼”说道。我有点烦他:“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笑话,快闭嘴保持体力快走!”

“狼”的嘴却依然唠理唠叨着:“对了,不如我给你讲讲我小时候的故事吧,!我和我父亲的故事!”

“你父亲?”我回想一下,好像是有点印象,“狼”曾对我说过他有个父亲,但至今不知他是死是活,去了哪里。我记得“狼”有一次在山林里对我说过,他是在九岁那年遇到的赵楚大人,被收为徒弟的,九岁之前,他一直与父亲两个人行走四方,相依为命。

但现在这种场景,这种绝境求生的状况里,实在不适合聊天讲故事。但“狼”似乎并不理会我想不想听,自说自话起来。

原来“狼”的父亲曾是一位地方武师,功夫和名声极高,拥有一家武馆,收了很多徒弟,家境不错,是一方的大户主。但“狼”的父亲后来却嗜酒成性,又太过于好战不听妻子劝说,不断发起挑战擂台终被人打成残疾。从此妻子离他而去,武馆也日渐萧条最终倒闭,甚至武馆的徒弟们还欠下许多酒肉钱不辞而别,不断有债主找上门来讨债。“狼”的父亲只能变卖了武馆、家产和田地以及所有值钱的东西,但就算这样依然还不清徒弟们欠下的庞大的债务。“狼”的父亲只能带着独子逃走,从此流落街头,带着小小的“狼”四处流浪,靠表演街头杂技讨钱为生。“狼”说他从一个衣食无忧的小少爷,眨眼成了无家可归流浪儿,每日用弱小的身躯配合一瘸一拐的父亲表演街头杂技,常常遭恶人的凌辱。遇到客人们心情好,多扔几个赏钱,父子俩便可以住下客栈,吃点带肉的伙食;遇到客人们吝啬时,有时候一连几天都没有一分收入,最惨时只能挨家挨户要饭,甚至捡拾人家垃圾桶的剩菜叶来充饥。终于,在一个寒冬大雪的日子,在破庙里躲寒的“狼”父子,实在饥饿难忍,而“狼”又发起了高烧,父亲将“狼”用破絮被子包裹好后,便出门去找吃的和大夫去了。年少的“狼”一个人发着高烧,在棉被里冻的瑟瑟发抖,一直饿着肚子等父亲回来,可是三个时辰过去,父亲没回来,又过了三个时辰,天黑了,父亲还是没回来。又饿又难受的“狼”,自己硬撑着裹着破絮被子出门去找父亲。街道上行人极少,大雪吹的人们不敢出门,厚厚的积雪甚少有人的脚印。弱小的“狼”饥寒交迫,在街道上喊着父亲的名字,一直走了不知多久,都没有父亲的回应。而“狼”的高烧,已经快令他失去了知觉,觉得眼睛都变模糊了。他又挣扎着找了许久,回到破庙这里,父亲依然没有回来。“狼”重新走回街道,一户户敲门乞求帮助,无人应门,或者有应门的人出来,一瞧门口是个要死的小乞丐,便又骂骂咧咧的把门关上了。只有一户人家,开门的是个老妪,看“狼”可怜,便要收他进门,不成想屋里传来骂声:“谁知道这家伙是不是带着传染病!现在这个家还轮不到你一个老妈子来做主!”老妪听到这话后,只能无奈的对“狼”说:“我不能让你进来了,你快收下这个,走远一点吧孩子……”

老妪从怀里偷偷拿出两个大馒头,塞进“狼”的怀里。也正是靠这两个馒头,“狼”又死撑过来一天一夜,终于在高烧濒死之际,遇到了路过的赵楚大人,被赵楚大人看上,这才救了一命。以后的事,自然就是被赵楚大人用地狱一般的训练,将这小少年训练成了“保龙一族”里相当有实力的“狼”。

“狼”和我说完这些故事,似乎自己陶醉进了满满的回忆之中。我虽然听着有些动容,但现在并不是动容的时刻,我骂他:“这些事还是等以后找个酒馆慢慢坐下来与我说罢!现在抓紧逃命要紧!”

“也不知下雪那天,我父亲是不是不要我这个拖累虫了……”“狼”说着,声音有些哀伤。我骂他:“怎么可能!一定是你父亲因为别的什么事耽误了,实在赶不回来,怎么可能会不要你……”

我说这话,其实也只是想安慰“狼”罢了,我也不清楚他父亲那个雪夜究竟去了哪里。

“我想也是,父亲怎么可能会不要我,他一定是迷了路……或者,被讨厌乞丐的人乱棍打死了,他若是活着,一定会要我,一定会要我……”

“狼”的语调有些颤抖了,我觉得他的精神再一步步崩溃,这样下去不行,他会失手掉入深渊的。我急忙骂他:“你别走神,你别走神!注意脚下,脚下!”

而他似乎并不听我劝阻,依旧自说自话着:“所以,是赵楚大人给了我生命,不然,我早死了……我不会离开李府的,我不会,我不要再做乞丐,再被别人看扁,我是狼,我不是乞丐,我是狼……”

“狼”的精神真到了崩溃的边缘了,他也停下了脚步,我急了,要走回去两步拉他,却被女子拉住:“不要管他!你现在救不了他!”

我放大声音叫着“狼”:“快走!快走!追兵追上来了!快走!狼!兄弟!”

又一阵山风吹过,整个山谷回荡着一种凄凉的气息,像是大地发出的悲鸣。“狼”整个人僵在了原地,他望着远处的夜色,黑洞洞如也,他说:“父亲定是死了……不然……他不会不要我……他不会不要我……狐,你知道我为什么其实并不关心你我谁更强么?因为这只是借口……我只想,在与你这个同龄强者的格斗中,让自己更强……我不要成为弱者,我不要再变成沦落街头的乞丐要人看不起……我只有更强,才能一直呆在李府,一直体面的活下去……狐,谢谢你这个强者,好好活下去……再见了……”

我感到“狼”不对劲,他要自己返回去,但我想到这一点时,已经来不及了,他快速一个翻身在空中旋转两圈,折到我们这边,两手抓住我和那女子:“这是我最后的力气了!”说完“狼”用尽全身力气将我和那女子抛向空中,我和她便落到一块山石上,原来这里是山涧的对面平地了。而我们,看到“狼”用尽全力,将轻功发挥到极致,踩着山壁凸出来的一棵小树,飞身返回刚刚的山涧边缘处。正好,“鹰”率领的追兵赶到了。

“狼!”

我刚要大叫“狼”的名字,还没喊出口,就被女子捂住了嘴巴,她附在我耳边说道:“他为了你能逃走才这样决定的!你现在乱喊乱叫只会辜负了他的一片好心!不如早走为快!”

我的泪水大滴大滴落下来,我看到“狼”已经与“鹰”那干人大战起来。“狼”深知“鹰”不是傻子,他估计早已从踪迹上发现我们几人一起逃走的迹象,所以无用的撒谎干脆不撒,直接对战反而能为朋友争夺更多的时间。

女子拉着我大踏步逃着,我只能远远的,为“狼”最后送行。我看到他不断的打倒对方的喽啰,而终于,冷酷的“鹰”出手了,没几下便将已是筋疲力竭的“狼”的剑打落,一把刀插进了“狼”的心脏。“狼”跪倒在地,然后慢慢地趴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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