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冷茜茜到底不是个称职的母亲，在疯人院那种地方呆过，神智根本不太正常，发起疯来连自己女儿都打，小姑娘会杀人，应该是被冷茜茜逼急了吧？
沈晴天承认，私心里她还是偏向冷欢如的，毕竟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能有什么心机？
小孩子对于父爱母爱都是心生向往的，若非被逼得急了，怎么可能会杀害自己的母亲？
尽管案情还没有下定论，但她心里已经有了谱，唏嘘不已。
她在外面等待，小姑娘洗完身上的血迹换身干净的衣服后跟着女法医出来，模样怯怯生生，单纯至极，可怜至极。
小姑娘还是不太喜欢女法医，出来后就走到沈晴天身边，拉着她的手，软软糯糯喊道，“沈阿姨。”
沈晴天身子没来由一抖，经历方才的画面，她虽然怜爱小姑娘，但要是说对小姑娘一点忌惮都没有，根本不可能。
冷欢如很敏感，任何细微的举动都没有逃过她的眼睛，认为是沈晴天嫌弃她，眼眶又红了。
不过这次她紧咬着下唇，并没有哭泣，“沈阿姨，对不起，吓着你了。”
虽说犯了错，但方才的画面连成年人都被吓到，小孩子更加不用说，现在居然让一个受过惊吓的孩子跟她道歉，沈晴天不免有些不自然。
心里头怪怪的，觉得小姑娘懂事聪明，又觉得孩子太敏感尖锐，让人心慌。
沈晴天迟疑好一会儿，揉了揉她脑袋，“我相信你不是有意为之，一定是你妈咪又做了什么让你受不了的事情，你才会奋死反抗，不是你的错。”
“谢谢沈阿姨。”小姑娘总算表现出惊魂未定的样子，她没有哭，但泫然欲泣的模样却越发让人心疼。
冷欢如的年纪跟顾白天的年纪相仿，沈晴天看见她无法生出厌恶，心底还是怪怪的，安慰道：“事情发生了就发生了，别太难过了。”
说完这段话，沈晴天觉得自己有些混蛋。
人家小姑娘的母亲刚死，还是被小姑娘亲手杀的，她让人家不难过，怎么可能？
“先和警察叔叔一起去警察局做个笔录吧，有沈阿姨在，沈阿姨会帮你的。”
小姑娘两手绞着衣角，慌乱而惊惶，“沈阿姨，我常听人说，杀人要偿命，我把妈咪杀死了，我会不会被关进警察局，会不会再也见不到您了？”
沈阿姨心头的怪异感又来了，母亲死了，不该是悲伤自责吗？为什么冷欢如想的更多是自己的未来？
不过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思想根本不成熟，能指望她做出什么成熟的举动来？
到底是孩子，根本无法和成年人相提并论。
女法医目光清冷，锐利如同一面磨得明亮的镜子，照得人心惶然，即使冷欢如年纪小，她也并没有因此给予好脸色，“你们俩先别聊了，有什么事情到警局做了笔录再说。”
女法医一脸别人欠她十几万的样子，沈晴天心情沉重，也不想跟她斗嘴，看一眼一边的白青锋，带着小姑娘上了警车。
白青锋虽然年轻，接手的大小刑事案件已经不少，和几个有资历的老警察一应一和，对冷欢如采取心理攻击，不需几个小时，就把案情问清楚了。
沈晴天猜得没错，原来真的是冷茜茜又在虐待冷欢如，冷欢如被得疼了，害怕地拿起菜刀作为武器恐吓冷茜茜。本以为冷茜茜就此会吓退，哪里知道冷茜茜根本就是个疯子，没把小小的冷欢如放在眼里，依旧追着冷欢如打，冷欢如被打得急了，拿刀乱砍，才导致了后面的悲剧。
说到这里，冷欢如泣不成声。女警官脱下她的衣服察看，但见冷欢如的身上有着大大小小的伤痕，有鞭伤，有烫伤，有刀伤……家常遇到的受伤方式，都能在冷欢如身上找得到。
那么小的孩子，承受这么重的委屈，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冷茜茜的行为已经构成虐待，小姑娘的行为尽管过激，却也算得上正当防卫。
没有那个孩子愿意杀死自己的父母，哪怕她的父母有多么的狠戾不堪，若非情非得已，又有几个孩子有胆子杀人？
举证分析，众人都觉得小姑娘可怜，纷纷站到小姑娘这一边。白青锋若有所思，看了冷欢如一眼，问道：“你应该早就知道你妈咪有精神病，为什么当初被打之后，还不愿意离开她？明明跟着你爸爸，日子会过得更好，你看着聪明伶俐，想必后面的日子很难熬，你都猜到的对吧？”
沈晴天和一干女警纷纷表示，白青锋这人有些冷血了。
对一个孩子问出这样的话，明白是在质疑孩子的动机——只是个孩子，能有什么心机？
面对诸多眼刀，白青锋岿然不动，依然看着冷欢如，神色不变追问。
冷欢如低下头，哽咽着嗓音道：“我知道妈咪脑子不太正常，可她毕竟是生我养我的妈咪啊，以前她也经常打我，但都不怎么严重，我看见别的小朋友都有妈咪，心里非常羡慕，在爸爸那里过得不开心，我就跟着妈咪走了。后来妈咪打我的次数越来越多，一次比一次厉害，上次我都动摇了，我问过沈阿姨怎么办，沈阿姨说爱能感化一切，我妈咪是爱我的，要我给妈咪机会，我觉得非常有道理。”
冷欢如皱着小脸，整个人笼罩在浓郁的悲伤之中，“妈咪每次打完我之后都会哭泣道歉，并保证下次再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我总是忍不住相信妈咪，所以我一次次给妈咪机会。我根本没想到这一次妈咪打我打得那么厉害，我实在太疼了，然后脑子就乱了，看见妈咪又追过来打我，就拿刀砍向妈咪……是我的错，是我杀死了我的妈咪，妈咪一定恨死我了，她一定变成鬼，然后来找我索命的……是我杀了妈咪……”
冷欢如说到后面，抱住自己缩成一团，如同受伤的小猫，惊惶无措，干净明亮的眼睛无辜看着这个世界，里面有着丝丝缕缕的受伤和惊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