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城九月的夜晚已经有了凉意,月亮被厚重的云层包围泛着诡谲的光芒,夜色中似乎还氤氲着薄薄的雾气,让千疮百孔的古城披上了沉重的面纱,昏暗中的谯楼貌似张开大嘴呆滞的怪兽,吞噬着这黑夜中的戾气。
谯楼门洞底下走来一个压低礼帽穿着短衫的人,他急匆匆地拐进谯楼底下的巷子,来到金宅门前停下脚步,他左右看了看刚要抬手敲门,金宅的街门吱得一声开了,来人闪身进门,门在他的身后应声关上。
来人和开门的人一路没有说话,径自往后院而去。整个金宅淹没在黑暗中,只有阿钰的屋子隐约透出微弱的光亮,两人走进她的屋子。
来的人是刘先生,他和金泽安走进屋子,阿钰、陈立夫、潘姐、唐梅都站了起来,刘先生摘下礼帽露出黑瘦的脸,炯炯有神的目光看着大家。
阿钰:刘先生,您终于来了。
刘先生也没有和大家客气:现在形势越来越严峻了,外有日寇侵略,内有官僚奸商勾结,内忧外患,搞得民不聊生。
潘姐:省委有什么指示?
刘先生:这次奸商屯粮造成米荒,我们组织一场抗议集会,联合工商、学生、民众开仓放粮。再联合一些有良知的米行先行放粮,有多少卖多少,要平价不要抬价。
陈立夫:我知道百里坊口有个米行的刘掌柜为人正直,不畏权贵,我们可以先找他谈谈,由他去说服其他米行掌柜。
刘先生:可以,老陈,这件事由你负责。
潘姐:我们妇抗会负责动员群众,选择一个最大的奸商米行门口集会抗议。
唐梅:我负责组织浙瓯日报的同事到集会点采访。
阿钰:我也要参加这次行动。
刘先生:阿钰,你怀着身孕就别参加了,保护好自己也是革命的一部分。
阿钰焦急地看着陈立夫,似乎想让他为她说一句话,陈立夫看到阿钰眼睛里的坚定,他说道:我会保护阿钰的。
刘先生:我还是那句话,保护好自己是革命的本钱,各位保重!
潘姐感觉气氛有点压抑,她用玩笑的口吻对陈立夫说道:老陈,人家是夫唱妇随,你这是妇唱夫随,看来阿钰的这地位可比你高啊。
陈立夫笑着抚摸着阿钰微微隆起的肚子:那是,她是将军我是兵。
逗得大家不禁捂嘴轻笑,摇曳的灯光中,大家欢快地讨论着,憧憬着未来的生活。
温城的十月某一天,阳光普照着这座千疮百孔的古城,人们从大街小巷奔向米行,手里拿着米袋、背筐,紧闭的米行门板上挂着“今日无米”的牌子,愤怒的人群冲上去狠狠地拍着门板,“开门放米”声音此起彼伏。
潘姐高声地说:他们有米不卖,这是绝我们的活路啊!
阿钰和陈立夫也在人群中,陈立夫紧紧护着阿钰。
金泽安举着米袋子大声地说道:他们不让我们有活路,我们就绝他们的后路!
说得对,他们不让我们活,他们也别想活好。
他们囤了很多米,后边埠头还有一船米。
开门放米!开门放米!
人们的情绪都激愤起来,前面的人更加使劲地拍着粮店的门板,后面的往前挤,场面有点失控,阿钰和陈立夫也被挤散了,阿钰护着肚子被人群推来推去,陈立夫在不远处使劲往阿钰这边挤,几次快要靠近了又被推出去。
潘姐看这情形赶紧叫金泽安通知刘掌柜放米行动提前,这时不远处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骚动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望着声音来的方向,只见插着彩旗的板车队伍往这边而来,快到人群跟前的时候车队停了下来,拿着喇叭筒的刘掌柜跳上一辆板车对着人群喊道:居民们,我们抗议屯粮,我想大家保证,我刘某的米按照平价卖给居民们,我有多少全部拿出来。现在大家有秩序地排好队伍,每人先买十斤,争取家家都有米吃。
人群沸腾起来,蜂拥向放米车队,有序地在二十多辆板车前排好队伍。人群散去,只留下潘姐等人,阿钰捂着肚子微弯着腰躺在地上满头大汗,陈立夫立即向她跑去,到跟前他发现血水从阿钰的;两条腿上往下流,他惊叫道:不好!
他一把将阿钰抱起来对潘姐喊道:我们去白累德医院。
潘姐他们看着陈立夫抱着阿钰狂奔的背影,每个人眼睛里都蒙上了一层雾气,革命的途中牺牲了多少先烈,其中也包括为革命而牺牲的胎儿,他们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就夭折了,这笔账算在日本鬼子和这些食人的官僚奸商身上,一定要为死去的千千万万中国人讨回公道。他们转身融入到人群中继续他们的工作。
在大家关注陈立夫背影的同时,一个男人在人群中回头也注视着他们的背影,那个人脸上露出戾厌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