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主楼三层,大厅为圆,桌椅为方,一楼乃宾客聚集之地,二楼有舞姬长袖翩翩,三楼是歌姬弦乐,笙歌萧萧,丝竹细细,如鸣清泉,如闻莺啼。人在其中,好似到了那天宫瑶池。
一楼正中悬空一座亭子,与二楼齐平的高度,四周有柱子和木桥与二楼走廊相连,柱与柱之间留有扇形空隙,能够看见下面宾客如云的光景,楼顶铺着薄薄的琉璃瓦,亭内设桌椅炉灶,供温酒饮食之用,既能与外隔断,又能相融。
阿星穿一袭粉色撒花曳地千层细沙裙,上面是百蝶穿花秋绸袄儿,配周锦绣花鞋,同陶然、姜孝一起,坐在二楼的包厢里。
伙计们把宾客送的礼物都抬往二楼,陶然当下指了不少送给舞姬们。阮老板亲自陪在包间里,看见退场的舞姬们捧着赏赐欢天喜地的模样,感慨道:
“怪不得她们都说,为陶公子跳一场舞,可以休息三年呢。那大密国的珍珠,有鸽子蛋大小,您随随便便就赏了人了。我看得那珍珠的姑娘怕是一辈子也衣食无忧了吧。”
陶然端着酒杯道:“阮老板客气了,任它再贵重的东西,也不能入你阮老板的眼啊,从皇都十三居到景城十三道,周、景二国都城,哪里没有你阮老板的客栈?如今惜起小小一颗这珍珠来!阮老板要是合意,别说那小小一颗珍珠,就是那拿珍珠的姑娘,送给你又如何?”
阮老板笑道:“陶公子说笑了,那姑娘是皎然居的头牌舞姬明娘,您把她送了人,皎然居还怎么做生意?”
陶然淡淡一笑:“有银子还怕买不来好姑娘?”
阮老板再看那边,陶公子的下人已经找到明娘,明娘虽是未接客的姑娘,身在欢场,对这些事早已了然,轻轻看了包厢一眼,未言一语,默默退下了。
阿星看了看身边人,阿酒一脸漠然,阿茶在一旁帮阿星夹菜。铁奴坐在脚踏上,慢慢喝一壶酒。
阿星暗暗想,这陶家公子这般好模样,谁知也是个欢场浪子,那阮老板软语温柔,却也是一丘之貉。不觉便有点担心起自家丈夫来,四下寻觅,发现严思照一身紫袍,穿梭于楼下众宾客之间,身边倒是没有莺莺燕燕。她略放下心,又抬头去看那些领赏的姑娘们。
陶然见了她往那边看,便举杯道:“越家小姐不要见外,那些赏了人的,都是下等不稀罕的玩意儿,好的我都留着,一会儿散了席,自给越小姐送去。”
阿星也举杯道:“多谢陶公子。”
酒过三巡,陶然喝醉了,拉着阿星要拜把子,阿星也不介意,就答应了。于是当下哥哥妹妹叫起来,又推杯换盏一番,阿星才知道陶然和姜孝竟然是一日生的,只是陶然要早上几个时辰,便要做大哥,姜孝是二哥,阿星最小,自然是三妹。
“回程路途遥远,咱们三个都是年轻人,一同回去,路上也好有个伴儿啊!”陶然说着,就要去揽阿星的肩膀。姜孝见他越来越不像话了,急忙把他往回一拖,牢牢圈在臂弯之中不许他失礼,又叫下人上来送陶然回房。
陶然由两个下人扶着歪歪斜斜往回走,忽然斜眼看见三楼回廊上一个人影儿,穿着大红纱衣,眉如墨画,目若秋波,歌声袅袅,宛如天籁。他便抬手朝那姑娘一指,摇摇晃晃的回房了。
陶然一走,仿佛世界都清净了,姜孝帮阿星斟了一杯酒,抱歉道:“越姑娘。如许从来都是这个性子,你不要和他计较。听铁奴说,姑娘这也是头一遭跟商队出来,令尊身体还好?”
阿星照着事先定好的说辞道:“父亲近年来,身体一年比一年吃不消了,所以慢慢的让我们这些小辈出来走动走动。阿星年轻,什么事也不懂,一切只有仰仗这些老仆人罢了。”
姜孝叹口气说:“我就说,越家主人办事总是亲力亲为的,若不是十分支持不住,也不会让年轻一辈出来活动。他总说经商劳累,不想苦了你们。家父又何尝不是如此想来?只是这么大个家业,上上下下几百口人,总要吃饭,若贪图享乐,不来继承,叫这几百口人如何过活?只能硬着头皮做吧……”